神秘人道:「很好陸大俠,我對你傾慕已久,今夜月白風好,雖說天冷了些,卻也是晴空萬里,你這便入場來與我一戰,如何?」
陸幸一呆,道:「你的請求便是要和我一戰?」
神秘人道:「不錯。你勝了我,我放人。」
他這番話以上乘內功掃出,在場每一個人都聽得清清楚楚,一時不論是階位中人、是部隊士兵、還是普通群眾,都幾不敢相信自己耳朵。眾人都想:「此人將自己陷於絕地,便是要與陸幸一戰?他莫不是瘋了不成?」
厲驚門嘿了一聲,道:「這人莫非是為了武道?嘿嘿,老頭子聽到這話,定是將此人引為知己。」
周大揚嚷道:「師父,這人決不會這麼簡單的,你不要信他,裡面那麼多槍,你和他打的時候,他一開槍,那可危險的很!」他頓了頓,又道,「我、織田宗、還有厲驚門這個冰山臉,我們三個都是好武成癡的,但是就算我們也不會為了這個就……就做出這等事來!你信麼?」
陸幸搖頭道:「我也不信。但……但……在場那麼多群眾命懸他手,我應允了他,雖說他未必放人,但至少是一線生機!」
那神秘人見他沉吟,不由笑道:「陸大俠,在下行事說到做到,你不敢與我交手麼?」
陸幸現身已久,此時在場群眾多已認了他出來,記起他便是四年之前的武道大會亞軍,眾人雖不知階位武林之事,但卻知陸幸身懷絕技,心想不論這神秘人何以頭腦發熱,既向陸幸挑戰,那陸幸何不應允了他?登時便有人道:「陸幸,上啊!將這人打倒了!」一句話牽頭,登時就有許多人相應。
周韻皺眉道:「行道,第一句喊話的人有內力在身,是這神秘人派來混在人叢中的,為的便是要幸兒不好推脫。」行道道:「他引陸幸進去,莫非是為了驚天譜?」眾人一想不錯,也只有是為了驚天譜,才能解釋這一切迷局。
陸幸點頭道:「既然如此,我便與他一戰。」
眾人都是吃了一驚,齊道:「你瘋了嗎,明知他要謀奪你驚天譜,你還要進去送死?」陸幸笑道:「放心吧,三年前我在驚天譜設下程序,若是有人為了私慾使用它,驚天譜就會自動銷毀。此人就算殺死我得到了驚天譜,也不能用來做壞事。」
三多道:「陸老師,俺不能容你進去。我們是保護人民的軍隊,不能讓你進去冒險!」
陸幸瞧了三多一眼,道,「如果我不進去,這麼耗了下去,耗上幾日幾夜,就算他們不動手傷人,但……但裡面的群眾卻要餓壞、渴壞了,我進去之後,不論成敗與否,總是一個轉機。」
圍觀群眾中原也有不少心思縝密之人,料想此事頗有蹊蹺,但多數人卻是頭腦發熱,心想既然這人提出要求,陸幸又身在此處,那便由他進去一戰,眾人紛紛高呼陸幸名字,場面又始混亂起來。
卻見一個老者高叫道:「陸幸,我女兒兒子都在裡面……你……求你救救他們!」口中說著,竟是老淚縱橫。旁人情緒激動,無不向陸幸看了過來。行道皺起眉頭,情知此人也是匪徒假扮,但此時神秘人高高在上,也不急出手將他擒下。
陸幸瞧了周韻一眼,道:「奶奶,我知大家擔心我安危,但我陸家俠道所為何來?」
周韻心中一動,道:「說得是。」
陸幸自懷中掏出「蒼生跡」來,放回周韻手中:「奶奶,若是我有何不測,這蒼生跡你托付給旁人。縱然那人不是姓陸,又有什麼關係?」
他又向階位眾人看了一眼,朗聲道:「各位好意在下心領,倒非陸幸瞧不起大家。但今日之事,只有陸幸解決得了。因此……陸幸唯有孤身赴會。」食神、周大揚等都是大急,拉住了他不讓他走,又知此時於情於勢,均不該阻止陸幸入內,眾人目光閃爍,只是說不出話。
只千慧道:「師祖,你一定要回來!」
陸幸微微一笑,上前走了一步,部隊士兵不能容他上前,均道:「危險……」但陸幸身子一錯,早過了眾人包圍,道:「容我一試!」若在平時有人硬闖警戒,眾兵士早已開槍,但此時此刻,他們又如何阻攔?
只這略略遲疑之間,陸幸身子已然縱起,高聲道:「正太!」尹正太猜知他心意,手腕一抖,劍柄後鎖鏈直飛出去,一射十丈,遠遠釘在瞭望台上。陸幸身子在鏈上借力一點,伸手一扯,整個人冉冉飛起。
百年以來,階位武學還是第一次在這許多外人面前展露,眾人張大了口,自是屏住呼吸,眼睜睜瞧著陸幸恣意飛翔,直落在場館瞭望台前。
這國際青年武道大會盛況空前,各國觀眾雲集於此,其間更有不少外國遊客,眼看陸幸這蒼鷹般直飛九天,都不自禁地在胸口劃起了十字,一眾階位高手見得他們神色,不知何故,內心都湧起一陣驕傲情緒。
周大揚嚷道:「那傢伙只說與師傅一戰,並沒說我們不能幫手,大夥兒齊上!」行道道:「我們若是一起上,此人多半就下手屠殺人質,他可不是傻子。」
部隊軍官眼見陸幸與那神秘人對峙,當即便要眾人舉槍援護,周韻止住他道:「太危險了!」那軍官想起場內數萬人質,不由歎了口氣,令部下放下了槍。
此時場內外近十萬人眾,都已將目光投射在陸幸身上,眾人生死性命,都繫於他與那神秘人一戰結果。場內小林眼看陸幸來到,自是嘶聲歡呼,但場內人聲沸騰,早將他聲音淹沒過去。
此刻明月高懸、夜涼如水,眾人呼聲傳將上來,陸幸卻頗覺有些遙遠,只見神秘人垂首向下一望,沉聲道:「此情此景,可像你昔年武道大會?我早對你說過,舞台遲早會給你搭好,這般於萬眾矚目下登場,陸大俠可滿意麼?」
陸幸道:「我並不懂。」
神秘人道:「不明白?今日你勝了我,你便是大英雄——而我無論勝敗,都是死無葬身之地。」
陸幸道:「我說的不是這個,我只是不懂,你何苦要這麼做?」他說到此處,忽歎了口氣,「你既然什麼都明白,為什麼還……」
神秘人哈哈一笑,道:「我只覺得這樣挺有趣。」說著伸手向下一指,「這些人將你視為英雄、大俠,但這些真是你所求麼?人們於無可奈何之際,期盼一個無所不能的大俠,他們如此歡呼期待,而你,真的便是那個大俠?」
陸幸搖頭道:「我絕不是,今日你布下的局,便是特種部隊趕來都解救不開,是你給我這個機會,讓我與你一戰——可我只是不懂,你究竟想要什麼?」
神秘人道:「你猜不透?」
陸幸搖了搖頭,忽地向他凝視過去,雖不過十丈高度,但腳下眾人的面目已頗有些模糊,反是眼前這神秘人真實得多。
常人眼見他們口中說話,卻沒絲毫動手之意,心中都是一奇。只階位武林高手心知這兩大高手生死決戰絕非尋常,若是一上手就生死拚鬥,那是九流庸手所為,二人口中對答,非但是在調整呼吸,也是凝定心境。二人這番對答並未以階位內功發聲,眾人卻不知他們在說些什麼,只因相隔太遠,一眾階位高手也聽不分明。
那神秘人眼見眾人翹首以盼,側耳傾聽的模樣,不由笑道:「我只是覺得有趣罷了,身在高處,看著這形形色色之人的反應,豈非很是有趣?」
陸幸心中一動,只覺這番言語似曾相識,忍不住道:「你……你挾持這許多人,只是覺得有趣麼?這可不是尋常的惡作劇!」
神秘人大笑道:「但我卻覺得好玩,我捨卻一切,只想在最後的最後,能好好將這個塵世看個清楚。」
陸幸歎口氣道:「原來如此,那麼你邀我一戰,又是何故?」
神秘人道:「我只希望能在最後的最後,有一個標準反派該有的下場,由你陸大俠來為我奏曲收梢,最是適合不過。」
陸幸垂首道:「原來你是要求死——可我並不願意這麼做。」
神秘人詫異道:「為何不願?你殺了我後,你第二天便是民眾的英雄,電視台媒體都在這裡,這畫面全國直播,影響力非止階位武林——說不定連中央領導都要接見你。」
陸幸大聲道:「你明知道這些都不是我要的!」他二人先前對答言語沒人聽得清楚,可這一句陸幸竟沒自控,而是以階位內功喊出,直震得全場皆聞,眾人聽在耳裡,均是大為詫異。
四下一時靜了下來,眾人順著聚光燈向上看去,這高處二人相對而立,誰也不加稍動。
那神秘人似不願令眾人聽見,壓低聲音道:「我只知道出名是誰都喜歡的,陸大俠,我們並不認識,我怎會知道你要什麼?可別說得像我們是朋友一樣。」
場下一眾階位高手莫名其妙,紛紛猜測二人說的什麼,周大揚道:「他們便是凝定心神,這番話也說得夠了,怎麼瞧他們神情,竟是聊天一般。師父這一句話,又是什麼意思?」
厲驚門悠然道:「你功夫不到那境界,自然難以領會。」他昔年與周大揚拌嘴慣了,隨口調笑一句,周大揚怒道:「那麼你領會到了?」厲驚門環抱雙臂,心中也甚疑惑。
一旁食神撓頭道:「格雷佐,你本事好,偷偷丟個竊聽器上去,看他們說些什麼。」格雷佐道:「他們既不願被人聽見,那自然有他們的道理,同時得罪兩個煉神級別。我可沒這膽子。」尹正太道:「周韻前輩在這裡,你只管做。」
周韻默然不語,行道大師道:「幾位不必出言相激,從他們神情看,過不了多久,便有轉折啦。」
忽聽陸幸道:「我們自然是朋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