眾人心中都是一凜,只聽陸幸續道,
「當日是你對我說的,只要是你小顧的朋友,那一生一世都是朋友!小顧……你把面具去了吧……」這一句話雖沒喊得全場皆聞,但一眾階位高手都已聽在耳中,你瞧瞧我,我瞧瞧你,都是張大了口說不出話。
只見那神秘人默然片刻,忽伸手在面上一拂,面罩輕飄飄地飛下台去,只見他摘下墨鏡,露出一張俊美絕倫的面容來,那紅眸耀眼奪目,似連星月光輝都要比了下去,卻不是小顧是誰?
數台攝像機向他面孔對準,將他樣貌投射在LED之上,圍觀群眾只道這恐怖分子頭目膽大心細、手段強悍,樣貌定是霸道凶狠,卻沒料他生得如此秀美,心中都是一滯。台下裡社眾人、武術社團成員、周韻、星彩等均是「哦」地一聲,又覺不可思議,又有些意料之中。
那面罩冉冉落下,正掉在千慧腳邊,千慧怔了半晌,喃喃道:「便是……便是他……為什麼是他?」撫摸懷中口琴,忽然有些癡了。
食神跺腳道:「唉,真是他!真是他!我早猜到是他……但又不信……他、他、他哪來這麼深厚的內功,如果他要掩飾身份,怎麼都不該用劍,也不該欲蓋彌彰地戴墨鏡嘛!唉……怎麼會是他,為何會是他?」
傅緲歎口氣道:「或許他根本沒想掩飾身份,或許他早猜到我們會認出了他。」他是小顧授業恩師,眼見此情此景,也不知說什麼好。尹正太握拳道:「真是這傢伙!這傢伙竟然還捉走小恩,真是瘋了!」
傅緲道:「可他畢竟沒有傷害小恩。」尹正太怒道:「他究竟要做什麼?」傅緲悠悠地道:「不論他想做什麼,今日都活不了了。」
裡社之人心中均是一凜,星彩、食神等熟識小顧的有心幫他,但知小顧犯下了滔天罪行,更得罪了少林丐幫等階位大派,此刻更有千名武裝士兵合圍在外,縱然他們有心回護,也是全然無能為力了。
行道歎口氣道:「五大煉神,今後又要少一位了。心中真有些……有些不是滋味,周姑娘,你說是現在的年輕人胡作非為呢,還是我們這些老不死的已然看不透了?」
少林眾僧、丐幫群豪均是面現怒容,不知名滿江湖的隨雲公子何以要擄劫本派首腦,若非礙於部隊在此,又怕暴露了階位武林,早已上去問個究竟。
當然今日之事也不必他們出面,單只外面這千餘軍人在,小顧已是插翅難飛,階位武林雖與政府高層互不干涉,但若是武林中人危害公共安全,則當局盡可誅殺武林人士,這是四大武林鐵律規定的。
何況此時此刻,小顧連帶著得罪了階位武林,各大門派根本沒有保他的必要。
那軍官瞧見眾人神色,心中一凜,想道:「這一干人竟然是認識的,好在上級說過他們並非歹人,否則這些匪徒裡外勾結,那可棘手得緊!」他眼看陸幸與小顧遙相對峙,本想乘機派的小股部隊潛入,但又覺全無把握,只得廢然一歎,呆呆仰首望去。
場內被擄劫的一干人中,查老先生、詠大嘴等人雖不識得小顧,但見他如此年輕英俊,都是暗自歎息,而洪日慶、釋永、白鶴、小林、劉靜等階位武林之人均自張大了口,幾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莫小恩一聲輕呼:「雲哥哥,你為什麼……為什麼……」說到此處,淚水已奪眶而出。
小顧似是早已料到眾人反應,只淡淡笑道:「陸大俠,何時猜出是我的?」
陸幸黯然道:「我早該想到,如此武功劍法、如此財力手段、如此肆無忌憚又全無目的的作為——階位武林只你一人罷了。早一刻看出,遲一刻看出,又有什麼分別?」他頓了頓道,「當時大家就已懷疑是你了,只是猜不透你做這等事的動機,並沒確定罷了。何況你本沒想著對我們這些熟人掩飾身份,否則以你的本事,要學胡老師那樣,找張**,又何難之有?」
小顧點頭道:「我確沒想著隱瞞,那麼陸大俠,你還有何要問的?」
陸幸歎道:「你知道我想問的,小顧,你為何要這麼做……」
小顧打斷他道:「你此後不能再叫我小顧,叫我顧隨雲即可。」
陸幸詫異道:「我不能再叫你小顧?」
小顧道:「正是。」
這一句話說得毅然決絕,全無轉圜於地,一眾階位高手聽在耳中都是一愣。他們均知小顧與陸幸情誼深厚,小顧非但相贈陸幸通申卡上億金額,還傳授以問卦劍絕技,更將愛侶讓給了他。此等豫讓之交,小顧怎竟口出惡言,反臉不認?
陸幸怔道:「不論你做過什麼,你總是我的朋友,為何……」
顧隨雲道:「因為我恨你,你該記得三年前的話。」
眾人不明所以,小顧當年手機留言雖是由韓凝代傳,但韓凝雙耳失聰,也不知小顧說的什麼,是以普天之下知道那番言語的,也不過陸幸一人。眼看顧隨雲說得認真,眾人又是駭異,又覺好奇。
陸幸心中一凜,顫聲道:「我記得……你說因為我沒保護好凌瑞琪,因此你絕不會原諒我。小顧……不,顧先生……就因為這個理由,就因為凌瑞琪不在了,你要報復我?」
小顧頷首不答,似是默認。
陸幸大聲道:「可你要怪我,衝著我一個人來就可以,你現在害得這麼多無辜的人……你還殺了那麼多人!你……你太過分了!」
那日顧隨雲說得決絕,陸幸只道是他心傷凌瑞琪慘亡的過激言語,此後三年二人並無聯繫,陸幸早已忘了這話,卻沒想今日之戰,是在那時便已注定。
食神拍手道:「怪不得,怪不得,他是為了凌小姐……唉,這……過去這麼久,未免也太……太過沒有道理。」眾人默然不答,均知情之一物,最是難以理喻,小顧為了此事胡作非為,雖是情有可原,但今番事態卻又如何了局?
顧隨雲哈哈笑道:「我做這些只不過因為無聊……陸大俠,大美人死啦,因此我活著沒有意思,你懂了麼?還有,我可不是你這樣的大俠,我生氣了,我傷心了,我可是不在乎遷怒旁人。」他說到此處,幾乎笑得要彎下腰去,忽地手中光芒一綻,一柄長劍抖了出來,正是那一柄利劍「狂狷」。
他劍尖微微顫動,腳下卻不稍動,劍映月光,臉上也已沒了笑容。他百年來劍術第一之名絕非虛致,場下一眾階位高手眼見他這一劍之威,無不心中駭然,周大揚高聲道:「師父留神!」
一眾軍人原地待命,倒也不敢輕舉妄動,但圍觀百姓不比階位眾人身有內功,眼見陸幸與這「恐怖分子頭目」說個不休,又不知他們說些什麼,都已有些不耐,紛紛交頭接耳起來,忽見那「恐怖分子」拔劍在手,這才精神一振,少數性子急的,已開始為陸幸打氣加油。
陸幸心中一動,不禁倒吸了口氣:「小……顧先生,你真的要對我出手麼?」
顧隨雲道:「我這一生一世,最在乎的人便是她,我將她托付給你,你又是怎麼回應我的?」
陸幸心中一酸,道:「不錯……那是我一生之憾。」
顧隨雲淡淡道:「大美人是葬在嵩山的一處山丘,是麼?前些日子有個房產商想買下那塊地建別墅,哼,你便任他買下那地,滋擾大美人死後安眠麼?」
陸幸道:「此事我雖然知道,但……但他走的是合法程序,我不能用驚天譜來做我個人的事,所以我雖說萬般不願,卻……卻不能阻止他。」
顧隨雲哈哈笑道:「陸大俠真是公而忘私,不過你放心,我已買下了那塊地來,那塊地千年萬年都只能荒蕪在那,不論過去多久,都沒人能打擾到她。」
陸幸喜道:「是麼,那多謝你了。」
顧隨雲哼聲道:「你謝我做什麼?她是你的什麼人?我將她托付給了你,你照顧不了她身前,連她死後都顧不到,這便是你這個大俠的所作所為!」說著凝望腳下,高聲道,「不錯,你不能把一切心思放在大美人身上,那好,你便為了這些素不相干之人殺了我,做你的一代大俠吧!」說著長劍一抖,嗡嗡有聲。
陸幸急道:「我……我不能和你動手,我豈能和你動手?你要殺我,這就請便。」
顧隨雲道:「你不殺我,難道還能救我?」
陸幸心中難過,道:「我……我真的想幫你,可是不成的。」他說到此處,忽地心中大痛,苦笑道,「我此時此刻真的想用驚天譜為自己辦一件事,想用驚天譜來救你,可是……可是……我又做不到。」
霎時間他心中一動,記起了那日當著莫先生之面封印驚天譜時,所說的言語,此時此刻,他也不知是後悔,還是慶幸才好——如若驚天譜沒有封印,或者此刻的他已然按捺不住,要以驚天譜來謀取一己私利了。
顧隨雲哈哈笑道:「因此你這大俠,做的可真有意思。」他忽地收劍在手,凝視陸幸道,「你我初見之時,也是你躍到高處來救我,也是我們一起望著下面的人。如今也是,現在我命不久長,你何不送我最後一程?」
他說著朗聲笑道,「諸位觀眾久等了,不好意思打擾了你們觀看比賽,不過現在這一場決鬥,我保證比武道大會決戰精彩的多!」
他笑聲清韌灑脫,對著全場觀眾高聲說來,似是全不在意一己生死,場下千萬人眾雖憎他所為,但見他這風慨氣度,卻也不禁生出份敬意。階位武林中人聽到這裡,均想起昔年隨雲公子劍試天下的情形,無不為之動容。
四下呼聲陣陣傳來,陸幸怔怔瞧著小顧,忽想起那些日子與莫先生的爭執,想起在驚天譜中凌瑞琪的托付,心情竟有些寧定:
「小顧,我一來不能,二來也不可為了你放棄我三年前的選擇,我什麼都不能為你做。什麼都不能報還你,但至少……至少我不能令你死在旁人手中!不錯,按著法律程序,我應該將你交給司法機關,可是這一次,這一次我便任性一次,與你一戰便是!」
顧隨雲回過身來,目中流露出一絲傲意,沉聲道:「陸幸,你可以選擇不出手,但這場邊我還埋了炸藥,我數到三,你若不答允,那麼大家同歸於盡。」
陸幸大聲道:「不必數,我懂了,便不為了這些無辜群眾,而只是為了你,我也會與你一戰!」他凝望場外,朗聲道,「傅先生,狂狷劍利,借你寶劍一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