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先生一掌崩出，腳下萬年寒冰也深陷寸許，給踏出了一個足印來，但這珠峰冰雪何等堅實，萬年積澱一損俱損，「嘩啦啦」一聲響，連帶著一大片堅冰裂開，兩人身子均是向下一沉。
陸幸硬接一掌，胸口隱隱作痛，他知自己高山缺氧反應已極嚴重，若是再鬥下去，非喪命於此不可，說到借勢，自己陸家武學講究自身修為，難以比得莫先生「日昇月恆」，而在這天下絕頂的珠峰，他大腦供血不足，驚天譜運算速度也已下降，縱然包羅萬象，倉促間也難發揮作用。
陸幸心中一凜：「莫先生的武功與他所堅持的道理一般，借天地山勢之威，就像是他自己想要改變體制，便先融入了體制。而我所堅持的又是什麼？若我堅持的沒錯，那麼我的武功該不會遜色於他，只是……只是如他所言，一人之力又如何抗拒這體制？」他眼見莫先生武功與心境相合，不自禁地生出神往之心，但這等武功境界其實倉促間所能領悟？略一分神之間，莫先生掌力拍至，陸幸眼前一花，不自禁地向後坐倒。
這若在平地之時，陸幸略一運氣便可站起，但此時身處高地空氣稀薄，一口氣轉不過來，只覺天旋地轉，不由得撫胸慘咳。莫先生邁上一步，卻沒追擊之意，忽然身子一晃，一口紫色血液噴了出來，原來二人血液中氧量降低，血液已非鮮紅之色。
兩人不過拆了百招，但真氣均已不純，卻聽莫先生道：「起來，我們還沒分出生死。」
陸幸眼前金星直冒，一時四肢無力，不知怎麼，祖母、胡老師、周大揚、凌瑞琪等人的面容俱在腦中浮現，他自知身體失常，已有些意識恍惚，喃喃道：「凌瑞琪，理念也罷，武功也罷，我並沒壓服莫先生的把握，卻該如何是好？」
他身子一動，便踏入了腳下陷坑，一個趔趄，竟又摔倒在地，莫先生哈哈大笑，笑到一般，又是幾口黑血吐出。是時天邊引擎聲隆隆而至，卻是一架軍用飛機駛過，這山峰人間絕頂，尋常直升飛機難以開到，但動力式飛機卻能遠遠高過。莫先生仰首望天，只覺光芒刺眼，二人且行且鬥，原來又已是第二日的清晨。
莫先生哈哈笑道：「你我已是當世少有的好手，但若不借氧氣設備，要登上珠峰仍是千難萬難，人力有其極限……但如今已是機械時代啦，便是這小小一架飛機也能高翔藍天。陸幸，到了今日，你我的絕世武功又有何用？憑你一人之力，真能改變什麼？」說著一掌拍至，嘩啦一聲響，冰壁被他拍塌了半邊。
陸幸百忙中就地一滾，讓開冰屑落下，喘息著道：「自……自然是不能……」忽然懷中一輕，原來他身上出汗，早將蒼生跡浸濕，在這零下溫度，蒼生跡凍作了一塊，「拍」地一聲落下。陸幸怔怔瞧著蒼生跡，忽然間眼前一亮，道：「前輩，機械時代已過了百年啦，早在這蒼生跡誕生的時候，熱兵器已是普及開來。但是階位武林與我家的俠義之道，卻流傳到了今天。」
莫先生嘿嘿冷笑，指掌變幻，頃刻已向陸幸攻出十餘招去，陸幸或閃或架，沉聲道：「只因為這世上還需要俠義精神，這與是什麼時代無關！行道大師說，我們高飛不過飛鳥，力大不及獅虎，更莫說與飛機坦克相比——但這世上原有一種精神……原有一種精神……」
他說到此處，氣息已然不繼，竟是言語艱難，莫先生一掌搶攻，直取陸幸肋下，這「日昇月恆」用至此時，已難做到九虛一實的變幻飄忽，不得不以實招相攻，陸幸心中一動：「我固然勝不過那天地威勢，勝不過這滔滔濁世，但又為何要勝過那體制？為何要抗衡那體制？若是這體制本身就有漏洞，那我才要去糾正提醒，陸家催堤一手摧不毀那燕京大堤，除非那大堤本身就不該建成！」
他想到此處，心中迷惘漸去，忽然不再後退，右腳踏地，左手指天，右掌畫了個半圓，猛地擊了出去，正是陸家「催堤破城手」絕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