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時眾人身前身後俱是水浪翻湧,河堤雖然寬闊,但在兩畔水勢映襯之下,不過寥寥一線,而眾人立在河堤之上更顯渺小。陸幸耳聽莫先生與賈治國述說往事,不禁悠然神往:「當年爺爺或許也是立在燕京大堤之上,苦苦抉擇該當何去何從。若是他在這裡,又會想什麼呢?」
凌瑞琪身死之後,他心中便沒細想過其他事情,但此時此刻,卻不由得他不想。
此時遠處人影隱綽,卻有十餘葉木板飄至,不少村民趴在木板之上,被水流直衝而來,眼見陸幸一行立於河堤,忙即大聲呼救,為首的正是老吳等人。陸幸恍惚片刻,忙要伸手去拉,但水勢奇疾,木板漂浮不沉已是不易,如何能隨眾村民控制,陸幸伸出了手,只是難以夠及。
賈治國咦了一聲,道:「按理大水淹過村莊還有要些時候,怎地這般快法?」織田秀信道:「自是藏原四鬼炸錯了方位之故。」莫先生道:「今日泥石流衝下,山道本就走形,此時與大水交匯,水勢漲得更快。照這勢頭來看,那也不必等到洩洪,這幾個村莊已保不住了。」
賈治國道:「既然如此,索性便淹了村莊,保住油田。」莫先生沉吟不語。
陸幸心中一凜,眼見老吳等人掙扎呼救的情狀,大聲道:「不成!」身子直向水中躍去,在空中直飛數丈,落在一塊木板之上,將老吳等人擲回堤壩。但他輕功再強,被這水勢一衝,也已站立不穩,一個趔趄便要跌落下水。
莫先生「嘿」地一聲,翩飛過去,二人空中雙手相交,一蕩一回,輕輕落回河堤。
此時木板飄來越來越多,許多村民支持不住,便要向下沉去,陸幸本領再強,也不能將人盡數救下,不由得心急如焚,道:「莫先生,我們再搶幾人回來!」
莫先生眼望洪水之勢,搖頭道:「救不了那麼多人。」恰逢一木板飄至,一婦人高高舉起孩子,嘶聲道:「救我孩子!」
陸幸乘勢將孩子抓起,待要再抓那婦人時,一個巨浪打過,頃刻將她吞沒下去,莫先生霍地躍出,穿入江水之中,不多時將那婦人托起。但是江水湍急,雖以他武功之強,一時也難以躍起,陸幸忙拉住他手,將他扯回堤上。
他此舉極是凶險,眾人素知莫先生為人,眼見他忽然捨己為人地一躍入水,心中都是一奇,織田秀信笑道:「社長,您也轉了性子麼?」
莫先生冷冷地道:「閣下是驚天譜之軀,且好好保重自己。」織田秀信哈哈笑道:「好,你說我是,那我便是,社長你不捨得我死,須得拚死救我,在下這便宜,賺得可大得很了。」二人口中拌嘴,遠處人聲大作,俱是高呼求救。
陸幸只覺眼前模糊一片,忽然手上一緊,卻是一剛被救起的老者將他握住了:「你們是武林中人吧?」眾人都是一怔,老者道:「數十年前長江潰決,也曾有位大俠救過我來。便與年輕人你……生得有幾分相似。他飛躍入水的身姿,就和你一樣,一跳很遠很遠。」
莫先生淡淡道:「想必是你陸家先人了。」
陸幸心亂如麻,道:「可惜我救不得所有人。」老者道:「你們真像,當時……當時他也那麼說的。」陸幸黯然道:「是麼。」
忽見老鄭戟指向前,道:「瞧啊,那是老凌麼?」陸幸心中一凜,果見凌繼業漂浮而至,在水中奮力撲騰,陸幸將上衣撕作兩截,繫在一起擲去,將他帶了上來。
在場莫先生、織田秀信均與凌繼業熟識,眼見他也在此,不由都是一奇,只見賈治國眉頭皺起,哼地一聲。
凌繼業面色蒼白,顯已喝了不少水去,陸幸忙為他渡氣急救,過了半晌,凌繼業吐出口水,睜開眼來,道:「好險,說也奇怪,適才似是見到了瑞琪一般。」
陸幸心中一酸,卻聽織田秀信哈哈大笑,道:「那沒什麼奇怪。」
陸幸回頭向他瞪視,他適才本已要將凌瑞琪之死告訴凌繼業,但不知怎地,此刻卻又說不出口了,凌繼業眼見莫先生、織田秀信均在左近,微覺詫異,隨即便笑道:「社長,櫻花道場主人,在此處相逢,倒真是意料不到了。」
只聽賈治國寒聲道:「凌兄,可認得我麼?」
凌繼業側頭一看,道:「治國兄,十餘年不見了。」陸幸心中一奇,隨即想到賈治國與凌繼業同為國家高官,之前熟識也不奇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