傳世 第十三卷 殤 第三十二章 天降驟雨
    陸幸長噓口氣立起身來,眼見四下盡褐,除了少數高挑樹木浮出水面,露出幾點綠色之外,餘下均是一片澤國泥海,景象可怖已極。陸幸瞥眼不見小白,不由一驚,正自傷感,忽然腹部衣服鼓起一塊,似有什麼毛茸茸之物躲在其中,陸幸不禁啞然失笑,當下仍以樹梢作路穿行,緩緩下了山去。這在常人仍是不可思議之事,但以他武功,雖說花些時候,卻非難以辦到。

    行到傍晚時分,陸幸尋到一處山村,這一路泥濘顛簸,雖以他此時修為,仍也累得疲憊不堪。他這些日子遠離人跡,此時眼見村中燈火通徹,自然生出一份親切之感:「原來再簡單的生活,始終也不能一直離群索居,我畢竟還過不了山中野人的生活。」只聽村口人聲鼎沸,十餘位村民推著輛卡車,要將之自泥濘中推出。

    這山村雖沒直接被泥石流侵襲,但適才大雨降下,村中道路早已崎嶇不平,尋常車輛陷入其中,難以如常運行。

    陸幸眼見那卡車後堆積的滿滿都是沙袋,料想連車幾有萬斤之重,雨天路滑,雖說司機猛踩油門,但這些村民仍是推之不動。若以他本來性子,早已上前相助,但現下心情特異,只想:「我說過不再多管閒事,我這人是天生的倒霉鬼,雖是好心,但每每插手什麼,總要生出事來。這些人推不出車,最多延誤了行程,但我若出手,興許還會給他們帶去不幸,嗯,還是不要多管閒事的好。」

    只見村民們齊聲吆喝,那卡車向前挪了寸許,終於還是落回原地,「拍」地一聲,濺了眾人一身。眾人咒罵聲中,那司機只是催促,陸幸聽他們語帶川音,不由心想:「我原來走了這麼遠,自河南嵩山,來到了川邊地界。」

    川渝語言屬北方語系,古時也作官話之一,陸幸雖沒聽得全懂,但也能明白眾人話中之意,那司機說今次洪汛兇猛,大河沿河告急,這一車沙袋要盡早運到河壩邊上以堵決口,乃是十萬火急之事。眾人空自著急,陸幸呆立一旁,心想:「原來這車如此要緊,雖說少了這一車未必就決堤,但是……但萬一就是差了這一車呢……」

    早有村民見他袖手而立,心中不忿,當即喝道:「年輕人,來幫把手撒!」此時司機猛踩油門,車子猛地一晃,幾隻疊得較高的沙袋摔了下來,正向那村民頭頂砸去!陸幸眼見人命關天,哪來來得及再想許多?當下過庭步一抄,輕輕將幾隻沙袋托住,道:「師傅,小心些。」

    眾人連聲稱謝,心中卻也詫異,每隻沙袋都是重逾百斤,怎地這年輕人提在手中行若無事?又聽他口音不似本地人,便都細細向他打量,陸幸被眾人瞧得不好意思,道:「我來試試吧。」力貫雙臂,在車後便是一撐,那卡車「轟隆」一聲,竟給他撐起尺許!但這車萬斤之重,畢竟非一人之力所能撼動,只略略一晃,便又退了回去。

    眾人呆了半晌,都罵那司機道:「你開車前說一聲啊,這可多危險?」那司機怔道:「我……我沒踩油門撒……這年輕人的力氣……」眾人「啊」地一聲,便似怪物一般看著陸幸。陸幸生怕引出事端,便道:「大家一起吧。」

    眾村民得他之助,加上那司機踏著油門,好容易才出了陷坑。那被陸幸所救的村民甚是感激,道:「我姓吳,你不是本地人吧,從哪來的?」

    陸幸也不知自己從何而來,便一指山頭,眾人都是一愣,心想山上泥石流爆發,你竟能活著出來,眼見陸幸一身泥濘,均是駭然。那老吳便邀陸幸搭順風車,說只要附近十里之內,都能將他載到,陸幸說道不知自己將去何處,眾人便道那你與我們同去吧,你力氣這麼大,若能出力,那可幫了大忙。

    陸幸心道:「適才若無你們幫助,我一人也是無能為力,力氣雖大,但又有何用?何況……何況我連心愛之人都保護不了……」但見眾人之意甚誠,便也不好推卻,縱身坐上了車。

    言語之間,陸幸得知這村子位於長江邊上,眾人均是村中村民,每年汛期都要半義務地前去加固河堤,這日大雨驟降,河水距堤頂不過尺許,已是十萬火急,眾人便自鎮上採買了沙袋,趕去河邊相助。

    一行人趕到河岸邊上,陸幸眼見「橫川大壩」四字,不由得吃了一驚,問道:「原來這裡……這裡便是橫川大壩麼?可是十三年前川南地震,橫川大壩不是已經潰決了?」

    那司機老鄭說道:「這是後來重建的,卻非原先的橫川大壩。」陸幸道:「原來如此。」他知橫川大壩的決堤正與凌繼業有莫大關聯,也是凌瑞琪不願對人提起之事,想到這裡,心中猛地一痛。

    橫川大壩橫跨長江之上,當年單只導流區域,便占一縣之廣,轄地方圓不在萬安房產之下。庫區外是村落集群,幾個船閘洩洪口每日放水,便能供得周邊水電,工程浩大,可說是國內第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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