傳世 第十三卷 殤 第三十一章 流浪
    他想到此處,心中淒苦欲絕,搖頭道:「你雖是被織田秀信所害,但若無我輕信賈先生之事在先,他原也沒機會得手——歸根結底,還是我害了你。我早說過要退出江湖,不用武功,此時此刻,終於還是太遲了……但不管怎樣,今後我絕不會再多管閒事,你……你可聽到了嗎?」

    這夜陸幸枯坐原地,任韓凝如何相勸,他只是不言不動,韓凝這些日子來照料陸幸,本已心力交瘁,呆呆望著他身影,竟自睡熟過去。

    次晨醒來,韓凝只覺身上多披了件衣衫,陸幸卻已不在原地,她嚇了一跳,起身便叫:「陸幸,你去了哪?」但即便陸幸有回應,她也是不能聽到。

    這般獨自一人滿山奔走,自是沒能尋見陸幸,韓凝心中一酸,卻見手機上多了條訊息:「韓凝,這些日子謝你照顧,我獨自走走,你讓奶奶與大家不必尋我。」

    此時正是仲春時節,幾日過去,凌瑞琪墳頭已長出了一行新草,韓凝眼淚再也抑制不住,滴落在土丘之上,但見那半截樹幹上以指力刻了「凌瑞琪」三字,其下既無落款,也沒「之墓」二字。

    陸幸為韓凝披了衣衫,又望了凌瑞琪新墓片刻,一人悄然走遠,他此時心中空寂,也不知要去何處,將做何事,正行間,卻聽腳邊「吱吱」一響。

    他低頭看時,一隻奇異白鼠竄上了自己靴子,正是毒皇馴養的奇鼠小白,只見它毛色枯槁,本如貓尾般肥碩的尾巴也縮了一圈,眼珠滴溜溜望著自己,一副可憐巴巴的模樣。

    陸幸心情特異,便即俯下身子,摸了摸它毛皮,起身便要離去,哪知小白撲在他肩頭,蹭了蹭他面頰,意甚親暱。陸幸幾番將它放落,小白只是吱吱跟隨。

    陸幸自語道:「嗯,毒皇先生死了,你沒人馴養。韓凝說你以毒物為生,但我既沒毒皇先生的本事,也不能捉來毒物餵你——不過你若要跟著我,可要準備餓肚子了,今後便做只普普通通的老鼠吧。」便由小白立在肩頭。

    陸幸於仲春時節離開嵩山,只循杳無人蹤處而行,渴了便飲山泉,餓了便尋些野果而食,只可憐小白嬌生慣養,身子越餓越小,已與尋常白鼠無異。這般日復一日,只向著太陽落山處行去,也不知走了多久,白日越來越長,林間也漸有了啾啾蟬鳴。

    陸幸走得炎熱,索性便將春裝長袖扯去,變作了一套夏裝,心中想道:「我在城裡長大,只知什麼都要錢,什麼都要用買的,但就這樣子簡簡單單生活,不也一分錢也不必花麼?嗯,凌瑞琪若是知道我這想法,多半又要說我不求上進了。」想到此處,心中又是一酸,忽聽天邊雷聲隆隆,頃刻間大雨瓢潑,滂沱而落。

    小白皮毛被雨滴打濕,當即飛也似地一竄,躲在一株矮樹之下,陸幸自語道:「你倒精乖。」便也跟在樹下避雨,心想這等暴雨下不太長,不久便可停歇。

    哪知雨勢越來越大,竟足綿延了兩個多時辰,城裡地面上盡有排水溝渠,便下上幾日幾夜也是無妨,但深處林間,那水勢越積越高無處可去,轉眼沒過了腳踝。

    陸幸眉頭一皺,心想左右濕透,倒也不妨再行,正要催促小白趕路,忽聽山頭轟隆隆一聲巨響,連足下土地都微微震動。陸幸站立不穩,竟自一個趔趄,卻聽小白「吱吱」大叫,語聲驚惶。陸幸暗自駭異,心道:「莫非地震麼?」正想間,無數沙石順著山坡傾瀉而下,只震得大地晃動,腳邊泥土本已極濕潤,泥漿借山勢一滑,登時土崩瓦解,陸幸吃了一驚,一把托起小白,飛身躍至樹上。

    自高臨下望去,眼前一片褐流湧動,泥漿翻湧之中,赫然攜帶了山上石塊,這般沖瀉奔騰,直如排山倒海一般,所到處樹木紛紛倒伏,林間鳥群驚起,紛紛結隊高飛。陸幸心道:「這是泥石流!」還沒想的明白,立足處的樹木一陣劇烈搖晃,竟也有傾頹之勢,陸幸心知若是被這泥流捲在其中,任你武功再高也難立足,當下縱身一躍,落在較低處的一棵大樹之上。

    身子方才站穩,便聽喀拉拉一聲巨響,先前立身那株矮樹從中而斷,頃刻消失不見。陸幸不敢停留,轉身再躍,猿猴般在樹梢枝頭飛躍穿梭。

    但他飛身下山之勢雖快,總不及這山洪泥流奔騰之速,幾個起落之間,四下已是一片泥海,他當下不敢再行,只得趴在一棵較高大樹枝頭,身子微微搖晃,總算沒給掀下樹去。耳邊水聲、撞擊聲、轟鳴聲、樹幹折斷聲不絕,持續了足有一頓飯功夫,方才止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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