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先生道:「凌小姐頃刻便要與我同行,有什麼話一會兒再問不遲,莫非小姐是想拖延時間?」凌瑞琪吐吐舌頭道:「被你看穿了……社長大人,你適才說這木頭之所以能說出那番傻氣兮兮的話,是因為他還沒經歷生離死別之痛,是麼?」
莫先生點頭道:「我是這個意思,人只有經歷了些苦痛之事,思想才會成熟些。」凌瑞琪凝視著他,忽道:「那麼社長你是經歷了什麼苦痛麼?你有什麼重要的人離世了?」莫先生一愣,隨即道:「不錯。」凌瑞琪試探道:「是你的妻子麼?」
莫小恩斥道:「死女人,你別太過分啊!」莫先生搖了搖頭,笑道:「凌小姐好聰明,怎麼猜到的?」
凌瑞琪笑道:「算是女生的直覺吧,我總覺得社長你不是什麼壞人——那日地下城中,清月前輩與犁叔都曾提起過你有個離世的妻子,社長您有權有錢,但偏偏至今沒再續絃,我想,你定是深愛前妻,因此不願再娶。」她握住陸幸的手,忽又一笑,「我是個女孩子,因此愛想得浪漫些,男人若是情長,我便總覺得他還不算太壞。若是我死了,這塊木頭不知道會不會長大些。」陸幸心中一跳,顫聲道:「說什麼傻話。」凌瑞琪笑道:「不錯,是隨便說說的傻話。」
莫先生哈哈笑道:「凌小姐真是聰明,不錯,我雖不能說此生只愛我那妻子——但旁的女人,也真懶得動念去娶,何況我心中還有家國大事!」說到此處,神色忽轉剛毅,「我雖不介意與凌小姐說些舊事,但再拖延下去也無必要,凌小姐這就與我去吧!」
陸幸心知再無轉圜餘地,當即將凌瑞琪攔在身後,略一定神,已將真氣運遍週身,韓凝則伸手入懷,隨時便要拔槍出手。卻見莫先生閉上雙眼,喃喃道:「天下,天下——卻是為了誰的天下?」說到此處,一掌輕輕拍出,掌到中途,卻竟一分為二,陸幸分不清他哪一掌虛、哪一掌實,當即雙掌分接,豈料雙手一觸,莫先生兩個掌影盡化虛無。他這「日昇月恆」功夫既能分力道於數掌之間,也能在頃刻之間將掌力收於無形,端的是變幻莫測,不愧是自商道中化出的武學絕藝。
陸幸一掌接空,便見莫先生身子一轉,已到了自己身後,輕輕伸出手去,向凌瑞琪肩頭落下。韓凝拔出槍來,猛地向他對準過去,道:「別動,否則我開槍了!」哪知莫先生變招快極,閃身竟到了韓凝身側,笑道:「我早防著蒹葭門暗器,卻不料竟是火槍。」韓凝一驚之下,那柄沙鷹已給莫先生探手奪去。群豪眼見這少女竟藏得有槍,無不失聲高呼。莫先生又道:「賈大司令,我知你想開槍,但勸你還是莫要出手的好!」
眾人一怔,便即向賈治國看了過去,賈治國本配得槍在身,正自探手去摸,忽聽莫先生一句警告,不由得心中一顫,長歎一聲,放下了手。
陸幸心中一沉,奮起十成功力,向莫先生後心猛擊過去,正是「催堤破城手」的殺招。莫先生知他功力已非昔比,當即凝神還了一招,兩人內力一觸,陸幸退了數步。
猛聽洞中行道大師道:「莫先生,你真的甘願捨棄一切,只為了驚天譜麼?」莫先生道:「不錯!」手中不停,筆直擊出。
洞中行道大師道:「我瞧莫先生行事氣度甚宏,自還有一份沒放下的東西。」莫先生哈哈笑道:「大師又以言語擠兌在下麼?只怕未能如願吧?」口中說著,遠遠逼開韓凝周大揚,眼見陸幸迫近,忽地將奪來的沙鷹一轉,向他對準過去。陸幸心中一凜,腳步略一頓挫,莫先生空出手來,已搭在凌瑞琪肩頭,道:「大師,若是迫不得已,我連槍都用得上,又還有什麼放不下的?」
陸幸等人一起大驚,待要上前相救,但凌瑞琪此時已在莫先生掌握之中,一時都有些躊躇。卻聽行道大師道:「莫先生雖是邪道,但行事畢竟還有一份言出必踐的大家氣派,有一些事不願為,也不屑為,因此老僧才說,你有放不下的東西。」莫先生「哦」地一聲:「有些下作手段我不必用,像現在,我就這麼直來直去,一樣能得到我想要之物。」行道大師呵呵笑道:「未必,未必,今日莫先生若還是堅持這份原則,只怕驚天譜便不能到手了。」莫先生皺眉道:「大師若還是言之無物,在下可沒時間在此虛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