傳世 第十二卷 俠道 是非善惡之卷 第十五章 真實身份
    行道大師道:「那時學生之中有位熱血青年,他自幼家貧,乘著數年市場開放的東風做起生意,同時潛心讀書,只因他手頭有錢,為人又是聰明機智,在學生中向受愛戴,這一場學潮發動,他也是其中幾個領袖之一。」說到此處,頓了頓道,「與許多愛國熱血青年一般,這個年輕人那時滿心抱負,自覺天下事無不可為,要憑著一腔熱血報負,將這國家改造的更好。

    軍中高層並不嗜殺,更不願無端端地將事件擴大,於是暗中派出人來,聯繫到了那位學生領袖,對他說某日某時軍隊便將開進,要他趕緊組織學生撤離承天門廣場,否則事情難免麻煩。哪知道那位學生領袖被熱血沖昏頭腦,一心想的只是民意勝天,他不願轟轟烈烈的一場運動就此散去,竟將這事瞞了下來,沒有告知遊行學生知道。於是那日軍隊來到承天門外,眼見得仍是不少學生露宿原地,全無退去念頭。」

    眾人聽到此處,均是激靈靈打了個寒顫,這些人在江湖混跡已久,有時不免與當地警力有所衝突,均知道軍令如山,上頭一聲指令,部下執行便是亂槍齊發,絕不會有絲毫猶豫。陸幸則想到那日地下城中特種部隊開進情形,但那時地下城中多是江湖之人,而行道大師故事中的則儘是年輕學生,陸幸只覺心中一寒,登時不敢再去細想。

    行道大師歎口氣道:「其實那時如若學生退去,當局還不至真正動手。只要那青年領袖組織得當——誰知那位青年領袖深信當局不會當真開槍,只要大夥兒挨過了這陣,便能與當局對面談判,因此只是躲在暗處,全不發號施令,哪料得……哪料得軍官十聲數過,便有幾架坦克對著帳篷,生生碾壓過去。」

    眾人「啊」地一聲驚呼,回憶那時慘狀,無不惻然。陸幸顫聲道:「怎能……怎能如此……」凌瑞琪道:「我驚天譜中有參與那次事變的老兵回憶,說他們碾壓帳篷不過是想先行立威,但他們身在坦克之中只知聽命行事,根本看不清外面,只道帳篷中無人——豈料,豈料學生們連夜遊行示威,許多身子弱的早已疲敝不堪,雖是軍隊開到,兀自熟睡未醒。」陸幸長歎一聲,黯然道:「若開坦克的是我,我這一生一世,心中都不會安然……」凌瑞琪挽著他手道:「傻木頭,你這般容易心軟,這一生一世,又怎生過得安樂?」陸幸歎道:「所以眼不見為淨,我決意退出江湖……」

    行道大師又道:「嗯,待得有人見血,那些學生們固然陣勢大亂,一時承天門廣場上呼聲遍野,一場變亂衝突頃刻而至。」社長道:「此事大師倒似親眼所見一般。」行道大師默然良久,道:「那事鬧得太大,已隱隱推動了江湖形勢,是以當時階位武林之中,也有不少人藏身其中。老僧那時立於一側,眼見得在場一片混亂,雖是有心排難解紛,卻又全然無能為力——白鶴道長,你青海派那時也在其中,老僧說得可對麼?」

    白鶴道長一怔,隨即歎道:「不錯,那時貧道親眼目睹,學生死傷著實不少。與當局事後報道,頗有不符之處。」

    行道大師道:「這便不必多說,歷朝歷代,均是如此,身在高位,那也唯有如此,方能徐圖政局平穩——說到那一位青年領袖,他眼見同伴死傷哀號,只是呆呆出神,此事雖非他一力促成,但與他確有莫大關聯。當時老衲看著他面上神色,心中只想,『這孩子引咎自責,今後又當如何?』」

    陸幸喃喃自語道:「那孩子引咎自責,今後又當如何?」不禁想到,若自己是那青年領袖,又該多麼後悔無已。凌瑞琪敲了他一下,道:「別胡思亂想,講故事聽完!」

    社長聽到此處,忽道:「行道大師,你那時一直看著那青年麼?」行道歎道:「只可惜老衲心中雖如此想,卻顧忌少林寺安危,為了避嫌遠遠躲開,沒能對他多加規勸,否則也不會有之後的事了。」社長道:「那麼後來如何了?」行道道:「當局雖未追究其他學生,但對變亂領袖卻並不放過。那青年乘亂離開,東躲西藏足一年餘,此後又在國外藏了數年,以海歸留學生的身份回歸國內,改頭換姓白手起家,重又做起了生意來,近年來樓市火爆,他借風崛起,已是當代政商二界屈指可數的富豪巨掣。這人當真是聰明絕頂,竟給他在經商途中悟出了絕頂的武學法門,這功夫便叫做『日昇月恆』!」

    此言一出,在場眾人無不大驚,盡皆交頭接耳起來,陸幸心頭一震,道:「原來那青年學生便是萬安城主麼?」裡社諸人變色均變,小恩握住社長之手,急道:「爸爸,那……」社長搖了搖頭,朗聲笑道:「旁人說萬安城主只有雙錢眼,但他自然也有這等年少孟浪的年紀,行道大師,你無端端地說起萬安城主的舊事,不怕他找你晦氣麼?」

    眾人心中都是一動,心想萬安城主改名換姓,好容易建立了偌大家業,但若他昔年之事傳了出去,難免要被當局所忌,對他生意事業大大不利。行道大師何等老成持重之人,怎地會不顧武林同道之忌,竟是當眾將他秘密說出?

    行道大師道:「社長與萬安城主均是大氣派之人,社長既不會為難老僧,萬安城主自然也不會計較了。」社長笑道:「這故事好聽得緊,不知後來如何呢?」

    行道大師道:「萬安房產崛起不久,江湖中便另有個神秘組織興起,社長,這便是你一手創辦的裡社了——社長您雖極少當眾出手,但當年貴社擴張之際得罪了不少黑道英雄,那些高人自然也都向您挑戰過,此後個個音訊杳然,我猜想社長武功多半也已到了煉神地步,這才有此等威勢魄力。在武林中開宗立派何等不易?但短短數年之間,江湖中竟冒出了萬安城主與社長兩位煉神高手,如果真是如此,老僧這練氣巔峰慚愧得緊,也該早些入土才是。」

    社長笑道:「大師過謙了。」行道大師道:「武林中雖說人才輩出,但煉神高手也不至於像蘿蔔白菜一般,隨便就能出來幾個,因此老僧心中猜測,這萬安城主與社長定有關聯——適才見社長『日昇月恆』的功夫,心中更是確定此事。」

    他一番話越說越輕,但群豪聽得入神,竟是屏息不語,直聽到此處,方才心中想到:「不錯,我怎地沒往此處去想?」數百道目光一時都向社長注視過去。

    社長笑道:「是麼?大師確定了何事?」他語意不變,似是全沒將行道大師所言放在心上,陸幸等人不知行道大師兜了偌大圈子說這故事究竟何意,心中都自疑惑。

    行道大師吁了口氣,忽提起內力,高聲道:「社長,當日你隱瞞軍隊進駐之事,雖也是一番好意,但卻平白傷了許多無辜性命——你此刻想來,可有半分後悔麼?」

    此言一出,當真是石破天驚一般,眾人「啊」地一聲,望向裡社社長的目光之中,充滿了驚異、不信、懷疑之色,只因行道大師話中之意,太過令人匪夷所思。卻見社長伸手一揭,已將面上金色面具除下,露出一張神清目秀、容色清雋的臉來,群豪中有認識他面容的,無不失聲驚呼:「萬安城主!」

    陸幸也失聲道:「您是莫先生!」眼前這人樣貌熟悉,赫然正是萬安城主。

    一旁賈治國「啊」地一聲,良久才道:「原來如此。」

    莫先生微笑道:「行道大師眼力過人,心思機敏,不愧為少林寺五十年來第一人!」行道道:「不敢,莫先生,老僧在天下英雄面前透露你身份,這是情非得已,倒要先向你告罪了。」

    一時眾人心中都驚,萬料不到名震天下的萬安城主,便是裡社社長,但此刻想來,卻莫不合乎邏輯,行道大師適才言道,煉神高手何等稀缺?但二十年前突然就冒出兩個,委實有些難信,如若萬安城主與裡社社長是同一人,那便好解釋得多,如此一來,裡社社長會「日昇月恆」,那也是理所當然之事了。

    陸幸心中一片空白,只想:「難怪萬安倒懸樓中會有通向裡社的密道,難怪萬安城主會知道裡社的秘密。莫先生何等樣人?縱然與裡社社長是生意夥伴,那也不會容許他在自己樓中開鑿密道,也只有他們是同一個人,那才可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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