行道大師道:「也罷,老衲不為難社長,只給大家說個故事——若是社長改變主意,不妨呼喝一聲,老衲自會閉口不言。或者施主此刻入洞,將老衲斃於掌底,那也一了百了。」少林眾僧聽得行道出言相激,不由都是大驚。只格雷佐等人熟悉社長性情,知道社長行事氣派甚大,縱是對己不利之事,也絕不會當著旁人之面遮掩,心中都佩服這老僧智計膽識。
社長哈哈一笑道:「在下雖不以正人君子自居,但當著幾百人的面殺人滅口這等事,未免太煞風景,在下確實做不出來,罷了……大師學問淵博,您的故事定是好聽得緊,在下洗耳恭聽。」
行道大師默然良久,也不知他在洞中想些什麼,半晌而未言語,眾人面面相覷,若非心知這老僧乃是少林寺五十年來第一人物,多半還道他年老昏朽,是顧自睡得著了。周大揚嘟囔道:「這老和尚裝神弄鬼,倒也有些門道。」陸幸道:「行道大師確非常人,我們還要仰仗他為凌瑞琪治病,你別說得太大聲。」
卻聽行道大師說道:「約莫二十年前,北京城故宮承天門外……」眾人都是一怔,心想紫禁皇城四門之中,哪有什麼「承天門」在?只在場通於史學的寥寥數人知道,這承天門不過是數百年前舊稱,今時今日早已有別樣稱呼。心中一算時日,已有些人猜到行道大師說的是哪一件事了。
社長微笑道:「大師還真是避諱得緊。」行道大師淡淡道:「少林寺雖非舊時茶館,畢竟也還是莫談國事的好——卻說二十年前有一群熱血青年看到了西方國制的好處,認為我國也該學著如此那般,那時市場開放不久,當真是萬象初通,那些青年學生們便學著西方的法子,在承天門外奔走遊行,說的都是與江山制度息息相關的家國政事……」
在場年紀稍長之人已猜到行道大師所言何事,年輕的輕聲詢問,眾老人只是不答,陸幸不明所以,便道:「我歷史學得甚差,凌瑞琪,你可知大師說的是什麼?」凌瑞琪笑道:「你歷史學得再好也不會知道——那次學潮在歷史課本上不會記載,便有,也不過寥寥數筆。」陸幸道:「是了,你有驚天譜在,便告訴了我吧?」凌瑞琪搖頭道:「我不說,否則以你這木頭的性子,又要胡思亂想,鑽進了牛角尖裡。」周大揚聽她打著啞謎,一時甚覺無趣,只是留神社長身形。此刻賈治國一口氣緩將過來,正自坐起身子,聽著行道大師述說往事,韓凝斜眼相睨,見他怔怔出神,不知是在想些什麼。
社長問道:「以大師之見,那些學生所謀之事,究竟該是不該,對與不對?」行道大師歎口氣道:「江山更易、權力交替之事,是非對錯又有誰說得明白?為了那誰都說不明白之事,卻白白賠上了許多性命,老衲心中,只是有些不忍。」
陸幸聽得「賠上許多性命」一句,不由得吃了一驚,只聽行道大師續道:「那次學潮遊行席捲全國,當真是天下皆驚,當局本以為是學生孩童一時興起胡鬧,初時放手不管,哪料得到最後越鬧越大,竟成了極嚴重的政治事件。其時西方列強從中煽風點火,學潮風波越演越烈,眼見得一場劇變將生,當局不欲將事件擴大,權衡之下,便派出軍隊開進承天門外,以此鎮壓學潮。」
在場除了江湖前輩,多半都是武學名門的青年子弟,二十年前尚不曉事,對那往事全不知情,耳聽當局竟派出軍隊鎮壓學生運動,不由都有些心驚,紛紛交頭接耳起來。社長肅立原地,卻不插口,神色間若有所思。莫小恩問道:「爸爸,那是什麼事啊?你從未和我說過。」社長搖了搖頭,也不回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