賈治國道:「好——」話音未落,只聽「轟隆」一聲巨響,數道水柱自堤壩下沿孔洞湧出,聲勢極是驚人,陸幸不由微微一驚。賈治國道:「不妨,這不是漏水,是燕京大壩夜間打開船閘,放水送電。」水聲隆隆,若非陸幸聽力卓絕,便連他這番話也聽不清楚,眼見得白霧蒸騰,數道白色水龍從天而降,將江水攪得汩汩翻湧。
陸幸眼見大壩放水的威勢,不由得越看越驚,心道:「在這水勢中,任你煉虛合道境界也難站立,自然之威難以抗禦,而大壩截斷江水,這耗費的人力更是驚人——那人定勝天四字,原本不虛。」
賈治國忽道:「陸老弟,你可知你陸家絕學『催堤破城手』之名何來?」
陸幸道:「慚愧,我對自己家學研究不多,還真不知道——」一看江水奔湧如龍,卻盡被堤壩蓄在原處,不由得心中一動,「催堤破城,莫非與……莫非與堤壩有關?」
賈治國點頭道:「數十年前洪水氾濫,國家感於天災人禍,決意修建燕京堤壩,以此抵禦洪災,那是利國利民之事。但你祖父陸衍聯合了一些水利人文專家上書,說道燕京大壩斷不可建。」
陸幸奇道:「修建大壩利國利民,為何我爺爺不同意呢?」
賈治國道:「具體緣由我也不知,想來是因為他怕堤壩建成,沿岸水位上漲,淹沒了兩岸文物古跡吧?長江流域人傑地靈,自來有許多人文名勝。你爺爺自也是一番好心,想要保全那些文物,但比起老百姓的生命來,那些文物畢竟要輕得多,國家權衡利弊,最後還是駁回了你祖父的意見,決意修建燕京大壩。」
陸幸歎一口氣,眼望大壩巍峨,心想這大壩終於還是建成了的,不知祖父那時作何感想。賈治國又道:「豈料在大江合流之際,你爺爺孤身前來,說道燕京大壩斷不可成,否則難免禍國殃民,遺禍子孫——眾人出手攔他,豈料你爺爺使出陸家破城手的功夫,幾十拳均轟在新堤著力點之上,新堤乃是一坨坨泥土堆成,著力點一裂,登時土崩瓦解,這初次合流的盛舉,竟在你爺爺數十拳下廢於一旦。」
陸幸大吃一驚道:「原來……原來我爺爺竟做出這樣的事?原來催堤破城手,指的不是它威力巨大,而是我爺爺確實用它毀了燕京大壩的雛形,這才得名!可……可大壩現在不是還是建成了麼?」賈治國道:「那是自然,你爺爺一人之力,怎能抵得過滔滔民意?後來國家將你爺爺捕入獄中,這燕京大壩從頭來過,最後還是成了的。」
陸幸從未聽過此事,不由得默然良久,苦笑道:「原來如此,原來催堤破城手並非美名,而是……而是惡名。」
賈治國道:「正是如此,當然你陸家先祖,包括你爺爺都為國家立下不少功勳,也不能因此抹殺了他們功績。我說這故事給你聽,無非是想和你說,憑著一個人的俠義觀念,去自以為是地做一些事,有時也會做錯事的。當今時代,畢竟已不適合俠客。」
陸幸閉上雙目,長長歎了口氣,心想自己祖父當年作為,確實稱得上「以武犯禁」,想起凌繼業言語,不由得更是苦惱。賈治國拍拍他肩,溫言道:「下去吧。」陸幸眼望江水滔滔,一時哪裡能夠平靜。
說話間,三多手捧兩隻蕃薯跑來:「陸老師,剛才小師母走了過去,俺問她要不要吃蕃薯,她也不理我——這蕃薯又熱又紅……咦,賈、賈司令,你怎麼在這?」他眼見賈治國板起臉來,登時嚇得呆了。
賈治國眉頭已然皺起:「忘了紀律了?說,這是第幾次?」
三多嚇得臉色煞白,磕磕絆絆地道:「第……第……沒……沒……」
陸幸求情道:「賈司令,附近居民也是好心,你情我願之事,也算不得違背紀律。」
賈治國哼聲道:「傳了出去,人民軍隊有多壞的影響!非處分你不可!」
話音未落,卻聽一老者沒精打采地道:「首長大人,這蕃薯不是我送的,是這位小戰士買的,我要送他吃,他卻執意說要買。你可誤會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