倏忽間兩日過去,到得第三日的清晨,陸幸撿起一桿花枝在手,復在「敵國令」上一按,隨著影像中小顧劍招而舞,二人招式並無二致,這般相對出劍,先後快慢亦是不差分毫。只聽得劍聲颼颼,一套《伏羲問卦劍》堪堪使完,二人同時收劍而立。
陸幸眼望四周,身畔落英繽紛,甚是好看,卻是他以花枝作劍起舞,枝條上花瓣被他內力所激紛紛墜落,按著八卦方位布作了一個圈子。他想到傅緲所說「墨月崖距離此處甚遠,趕去要費些時候」,便想早些動身,忽心想:「韓小姐此刻多半未醒,今日一場大戰難免,還是令她多休息些時候。」但心中焦急,哪裡能坐得住了?
正自焦灼,一人推門而入道:「別再耽擱了,走吧!」卻見韓凝一身素白衣裳,顯已梳洗完畢等他多時。陸幸支吾片刻,方才應聲而出,韓凝在先引路,二人直向櫻花道場西首行去,一路仍是繁花盛景、亂花迷目,越行越是不辨東西,陸幸奇道:「傅先生說那墨月崖在銷金窟左近,我該是循著五味齋回去,你這是帶我去哪?」
韓凝道:「前兩日趁你練劍,我抓住一名裡社之人問過,今日事關重大,銷金窟與五味齋對外封閉,我們難以行動自如。是以我問清了另一處不會有人封鎖的所在,從那裡可以繞去墨月崖,且是一條近路。」陸幸見她想得周道,心中甚是慚愧,心想若是沒她在側,自己原路返回不知要耽擱多少時候,遇上多少敵人。
韓凝覓至櫻林深處,卻在一方矮小木屋前停下,然後推門而入。陸幸心想我們是要去另一處區域,你怎地帶我來了室內?正要發問時,卻見韓凝伸手在屋中壁上一按,陸幸只覺身子一沉,地板竟向下塌陷,只聽韓凝道:「這屋子是櫻花道場之人通向另一處區域的密室,外邊看是尋常屋子,其實卻是一方電梯。」陸幸這才恍然,只覺腳下地板移動,卻不只是向下而行,不禁問道:「你說的那處區域無人封鎖,又是為何?既然今日事關重大,為何他們卻不派人駐守?」
但此時兩人身邊漆黑無光,韓凝見不到他口形,便不知陸幸問話,不多時眼前光芒閃動,顯然已至出口,陸幸只覺那光芒柔和通徹,與這幾日所見的刺眼燈光頗為不同,不由奇道:「這是天光?難道我們已到了地面?」話一出口,腳下「喀拉」而停,陸幸舉目四顧,卻是置身一處巨大石質建築中,頭頂蔚藍一片,若非陸幸自知高度不對,真還以為自己是回到了地上一般。
這建築甚是寬敞,廊回巷轉地層次極多,便如歐洲中世紀的城堡般,卻遠為明亮透徹,究其原因,只因為整座建築未設天頂,是以光芒無遮無擋地披灑下來。
他仰首一看,只覺頭頂藍的出奇,當今世界空氣污染嚴重,便是地面城市也斷沒有這般明澈的天空。一點光芒孤懸東首,溫暖明熙便如太陽一般,但這般直視過去,卻絲毫不覺刺眼。陸幸自來地下城後,已有半月未見天光,此時驟見這蔚藍天色,不由心中一爽,問道:「這是哪裡?」
韓凝道:「聽他們說,這是地下唯一能看見天光的所在,叫做什麼『墨白公所』。」
陸幸一怔,知道那是墨三千的領域所在,但他那等人物的管轄區域,防備怎會如此鬆散?他將心中疑問說出,韓凝卻也不知,只指著天穹道:「那據說是一整塊藍色的透明幕罩,東邊那光芒更在幕罩之外,叫做人工仿製太陽,是極先進的科技,要令人們在地下也能感受到天光。」
陸幸點了點頭,地下城乃是裡社要塞,自然越黑暗越有威勢,卻不知墨三千這般佈置是何用意。再往四周看時,只覺這城堡佔地極廣,內裡房間樓梯極多,四通八達地便如一個室內城鎮,卻獨不見走出城堡的門戶,舉目四顧,甚至不見窗扉。
他心急想去墨月崖,但此時找不到出公所的去路,未免著急,沉吟道:「莫非這墨白公所整一片區域都沒有室外建築,這城堡本身便是一處區域麼?」
韓凝道:「只怕你這次猜對了。」說著向頭頂一指,只見那湛藍天幕自城堡邊緣緩緩垂落,看來這「天」之窮極處,也是城堡盡頭。整個墨白公所,便是指的這處城堡,城堡外多半是荒未開墾的地下巖洞。
說也奇怪,按理舉目均是室內,本該甚覺狹窄,但只因城堡未遮天頂,那人工陽光透灑下來,仍令人心神通暢。
忽聽得一小女孩遠遠地道:「大哥哥你怎麼來了?那天我們見過。」
陸幸一驚側頭,認出這小女孩正是那日墨三千帶去五味齋的兩個孩子之一,似是叫做芊芊,他記起小紅說過,墨白公所裡都是墨三千收養的小孩,他先前只道那些孩子只是在墨白公所一處寄居,卻沒料到他們能這般到處亂跑。他此刻貿然闖入算是不速之客,若是遇上敵人那也罷了,但被一個孩子撞見,未免有些尷尬,張口結舌地不知如何是好。
韓凝柔聲道:「嗯,乖孩子,姐姐和哥哥偷偷來這裡玩,你別聲張好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