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太監匆匆趕入,說有要事稟告。景炅臉一黑,怒氣沖沖道:「又是霍僧達那老匹夫?實在無禮!」李貴妃嚇得大氣也不敢出,只伏在他膝上。
老太監說了童崢闖宮一事,景炅連道不像話,命令逐出去,忽然又覺得不妥,叫他天亮後再來。
「他那小子,最近也鬧得不像話,讓他等等吧。」景炅懶洋洋地說,抱了李貴妃,入芙蓉帳去度春宵了。
童崢好不容易盼到天亮,皇上遲遲未出,又聽說霍僧達因霍子琳生死未卜急怒攻心,連嘔幾大口血,已經病重在床。霍皇后帶著太子候在李貴妃宮外,一直等到日上三竿,才請了皇上的旨意回霍府探望霍僧達。
皇上召童崢晉見。
「你所言,句句屬實?」景炅目光如電,與童崢毫不退避的目光相碰撞。
「皇上,霍子琳的性命危在旦夕,希望皇上徹查此事!微臣感激涕零。」童崢匍匐在地。
「好!」景炅雷厲風行,立刻命令太監總管徹查昨晚哪位小太監曾經出宮,馬上帶來此處。誰知各宮回報,昨晚並無一個小太監出宮。
「童崢——」景炅望著他,
童崢心念一轉,提議他們去查宮女,結果發現太后與皇后宮中各有一名宮人出宮。童崢認出,正是太后身邊那小宮女冒充小太監騙他進宮。
小宮女戰戰兢兢,也不用用刑,便一一招來,道一切乃是懷德郡主景無雙指使。
景炅大怒,遣人去召景無雙。李太后聞訊,馬上趕來,纏繞一陣,得到絕不為難景無雙的承諾才離去。
景無雙自是動不得。
李太后一走,景炅立刻著太監總管宣旨,霍僧達辛勞多年,著他好好養病,又命令李桓暫時代理左相之職,幫忙徹查霍子琳失蹤一事,以解霍相之憂,並留下童崢一起品茶下棋。
童崢唯有抖擻精神應對,景炅輕輕一笑:「別擔心子琳,很快李相會給你好消息。」
童崢亦不敢明言,心中牽掛五福,不覺連下了兩個錯著,讓景炅贏了。景炅望著他,若有所思。
李桓瓜田李下,不得不避嫌,格外用功,到了下午已經查出眾人均落腳在興郡王府。
童崢直到午後才脫了身,從宮裡出來,他三教九流結交不少,各處公侯富商府上都有他的線人,得知此事與懷德郡主有關,自去尋他的門路,得知五福他們無恙才鬆了一口氣。待李桓帶人闖進郡王府,救了霍子琳、李岳襄與五福,他卻趁亂救了慕容生與綺暄,悄悄送回自己府上。
李岳襄傷得太重,雖經救治,躺在床上生死不明。
李桓怒火沖天,無奈自己兒子犯下滔天大罪,趕緊入宮請罪。景炅一笑置之,只道李岳襄隨著景無雙胡鬧,往後嚴加管教便是。
李桓覺得意外,皇上竟如此輕易饒了襄兒?
「那五福如何處置?」景炅問。
「微臣只聽皇上旨意。」李桓恭恭敬敬道。
「五福——」景炅沉吟了一下,回想起十年前小小的五福,活潑,精靈,有什麼就說什麼,天真無邪,不由嘴角微笑。
「五福未曾嫁人,童崢未曾娶妃,他們兩個,倒是一對璧人。」景炅點點頭,「先送五福回霍家,她也肯定嚇壞了。」
霍僧達在房間裡咆哮,砰的將侍女奉上的湯藥打翻在地。
霍昭小心翼翼地道:「老太爺,身體要緊——」
「身體要緊?要不是你這個東西不長進,我何苦還強撐著!我不想享享清福?……」霍僧達怒語如瀉,連陳谷子爛芝麻的事情都一五一十翻了出來。
霍昭大氣也不敢出,匍匐在地,磕頭如搗蒜。
霍曄幸災樂禍地看著,心裡樂開了花。誰知霍僧達目光一轉,馬上又將矛頭對準他,同樣一頓怒斥,霍曄嚇得趕緊跪地。
霍僧達實在憋屈。自己英雄一世,生下的兒子偏偏不成材,大兒子好色,三兒子貪財,一年到頭鬧出多少事端,要不是看在他霍僧達的老面,多少個兒子都沒了!偏偏就是不知悔改!
霍昭前幾日劫了一個美貌少年,大肆凌辱,那少年氣不過,懸索自盡。霍昭吩咐下人將他抬了出去,在亂葬崗裡隨便挖個坑埋了。可這兩日有人傳聞,皇上的姑母——孀居的昭華公主最愛的一個面首五郎,無故失蹤。萬一真是那個少年,又不知掀起怎樣的風浪!
霍曄,也不成才,為了區區三千兩銀子,竟將一個肥缺許了兩個外官,如今事敗,兩個外官鬧得不可開交,朝中多少人看霍家的笑話!幸虧他吩咐門生,輕輕的又增了另外一任肥缺,才將此事壓下來。萬一有人報到皇上那裡去,皇上龍顏大怒——
令霍僧達憂心忡忡的是,最近幾年,皇上喜怒無常,不再是以前那個凡事任朝臣做主一味信任依賴他的皇上了,常常輕輕一句話,就推翻了他們的議定,還開始任用一部分以前受到自己打壓的京官,悄然扶植力量。
這一次他以病重為由辭官,不過是試探試探皇上,他居然爽快答應。現在,不比十年前了,十年前諸事繁雜,內外交困,離了他,皇上真的一籌莫展。現在?皇上,已經不再是池中的小魚,而是逐漸要游進大海的蛟龍!他的利爪,正開始凌厲張開,從宮廷內直接伸到了朝野!而表面根深蒂固錯節盤根的霍家,這些年給皇上不動聲色的剪了多少枝葉!
可恨兩個小畜生不長進,大刀已經懸到了頭頂,還花天酒地不可一世!自己真有個好歹,皇上隨時會翻臉不認人,他們還不知道一個死字怎麼寫!
為今之計,只有叫身在東北的霍明施行拖字訣,讓朝野大造輿論,讓朝廷離不得霍家。
他跟兩個兒子一說,霍昭並無異議,酒精早已經腐蝕了他的心智,他凡事只有聽命。霍曄卻反對,道如果霍明再拖,只會惹皇上更加不信任霍家,萬一龍顏大怒,後果更加不堪設想。
「別忘了,我們家還有一道殺手鑭。」霍曄瞇著眼睛道。
霍僧達點了點頭,霍家自當暫避風頭,韜光養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