胭脂烈之五福臨門 兩情若是久長時 李佩儀托孤
    五福聽聞那桃核小花籃時,已經大驚失色,抖動嘴唇問最終她哪裡去了。九年來,從來沒有聽李佩儀談起這件事情,她竟瞞得自己死死的。娘親會生下一個兒子,想來當初爹爹是將她賣給了人家做妾吧,不知如何她家又攜了她進京。

    李佩儀歎息道,自己當時一念之差,只覺得不能讓她與五福相見,便讓她走了,不過,知道五福的家在哪裡。

    合州麻城大王村。

    合州麻城大王村。五福在心底裡默默篆刻著這幾個字。她,一定要尋回那裡去,找回自己的娘親。

    「五福,你能原諒我嗎?」李佩儀顫顫地問。

    原諒?一念之差,她阻隔了自己與娘親的重逢,如今,娘親不知又流落何處了。

    望著李佩儀蠟黃的臉色與無神的目光,五福說不出狠心的話,也只靜靜望著她。

    「這些年,我對你怎樣,你對我怎樣,我們心裡都清楚。你就是恨我,我也不怪你,是我應得的。我會跟老太太說,讓她們解除你的婚事,你自己回去尋親吧。我能幫你的,也只有這些了。」李佩儀輕輕地說,閉上了眼睛,兩滴大大的淚珠滾下,滑過骨骼清楚的臉。

    「往後,真要念起我,有空,就給我燒點香吧。」

    她說得如此淒婉,五福禁不住也一陣傷悲,強忍著,擠出笑容,道:「娘,你別說這些。等你好了,你送我回去,一起去那裡看看,看看那棵老梅樹還在,可好?要是找到她,讓她給你做醃梅子,酸酸鹹鹹的,你吃過一次肯定忘不了。」

    「嗯,等我好了——」李佩儀微弱地說。

    「周媽,梅花,真是好看。」李佩儀突然睜開眼睛,伸手抓住了周媽的手臂,目光也變得如月光一般柔和,彷彿一片梅花就在眼前。

    「梅花,好看,真是好看!」一直靜靜呆在角落裡的雪娘突然叫起來,飛到跟前。

    「是啊,小姐,梅花最好看。你等著,等梅花開了,我讓五福每日摘最好看的那一枝給你。」周媽哽咽著,用哄孩子一樣的語調。

    摘梅花。

    五福的淚突然像缺了堤的水似的,洶湧而出,再也看不清李佩儀的面容。

    「周媽,他手中那一枝梅花,是最好看的。」李佩儀輕輕笑起來,那笑聲恍如落英繽紛。

    五福毛骨悚然。

    「老太爺,老太太,他們誤了你一生。」周媽倉惶地說,「要是——要是——你也不至於如此淒涼。你們兩個,都苦。」

    五福心頭一動,想起了一個人,她隱約明白娘親背後的故事了。

    「車子怎麼還沒到?」李佩儀問。

    「就到,就到,快到了。」周媽繼續哄著她。

    「要快,我怕,我撐不住了。」李佩儀這話,讓周媽與五福心如刀割。

    她拚命催著要回來,只為了死在霍家。死,似乎已經一步步逼來。

    五福胡亂抹了臉上的淚水,看著李佩儀,她不要娘親死!她靠近李佩儀,緊緊握住了李佩儀的手,指上骨節鋒利,深深刺痛了她。

    車子停下了:「大太太,到了。」

    到了。

    霍家,李佩儀囚禁了十八年的樊籠,從十八歲,到三十六歲,她的半生,在此度過。

    李佩儀是周媽抱下車子的,骨瘦如柴的她,在胖大的周媽臂彎裡,如同一個孩子。她有些害羞地笑著,極力將臉埋在周媽手臂後,避開下人們的目光。

    「五福,快來。」周媽催促著。

    「嗯。」五福如夢初醒,將目光從李佩儀身上收回,匆匆跟上。

    (本處周媽所說的話大有蹊蹺,大家都認為李佩儀與那個神秘的寶光和尚有什麼瓜葛吧?是不是這樣?最後會為你們揭曉謎底。)

    李佩儀歸家後,第一件事情就是請霍老太太相見。

    霍老太太只推李佩儀剛回來,應該先休息保重身體為要。

    李佩儀堅持不讓,再三派人前去。一回到自己的房間,她突然變得神采奕奕了,坐在桌前,提筆寫了一封信,慢慢封好,對旁邊的周媽交代了幾句。周媽面色一變,將那封信接過來,收在懷裡,又收拾桌上的筆墨。

    何景珍恰好走進門來,強顏歡笑,說了幾句不鹹不淡的話語,眼中淚光閃爍。(此處隱何景珍告密之事)

    「何苦這樣?難得我好了,又不是就要死了。」李佩儀打趣道,「真要我死了,還望你看在昔日你我情誼,替我多照應照應五福。這孩子,跟著我,受苦受累了。」

    何景珍趕緊將話題扯開,跟她說霍子琳婚禮的籌備情況,又說到時候請她喝侄媳婦的喜茶。

    五福垂頭不語。李佩儀的話傷了她,何景珍的話同樣傷了她。

    霍老太太終於過來相見。

    李佩儀斜臥在榻上,身上蓋了一件狐皮披風,頭髮也梳理過了,塗了新鮮的桂花油,臉上也新敷了粉塗了胭脂抹了口紅,依舊紅紅白白的,只是太瘦削。

    她特意留何景珍與五福在場,其餘僕婦都請了出去。

    老太太一出現,沒說兩句,李佩儀就要老太太為五福解除婚約。

    「我只有這一個女兒,平生待我最好。我此生最遺憾的是,以前有力氣時沒有為她找到親生父母。現在,我只求老太太,許了我,為她找到親生父母,送她回去,她的婚事,憑她父母做主便是。」李佩儀一口氣說了這許多的話語,虛弱不堪,竟猛烈咳嗽起來。五福趕緊伸手,輕輕拍打她的背。鸚鵡雪娘飛過來,落在李佩儀身前的扶手上,輕輕叫了兩聲,聲音哀婉不已。

    老太太不置可否,只勸她小心保重身體。

    「老太太,我是要死的人了,你老人家連這一點要求也不答應嗎?」

    老太太臉色一變,道:「別說這等混賬話!眼看你要做娘了,好好歇息著,我改天就送孩子過來,你還要撫養他長大,教他唸書寫字呢。」

    「呵呵,老太太,我等不及做娘了。只求你老人家答應,看在我的薄面上,照顧這可憐的孩子!還有,還有——你過來,我與你說。」李佩儀揮揮手,讓五福遠遠走開。

    老太太遲疑著,目光不定,到底附耳過去,聽李佩儀說。

    李佩儀低低說了幾句,老太太啊的一聲驚叫,渾身顫抖,道:「你、你說的都是真的?」

    「老太太,你比我更清楚。」李佩儀道。她決斷的語氣,已經明顯帶有威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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