胭脂烈之五福臨門 兩情若是久長時 姑奶奶醒了
    當日明明霍子琳男扮女裝來此勸她一起私奔,如何又在醉紅樓中飲酒作樂?難道是四爺暗中幫忙?四爺自幼無法無天,這樣的事情不是做不出來的。

    李岳襄也不相信,在五福面前直嚷嚷,一定要揪出他們的狐狸尾巴出來。

    五福不為所動,每日照樣慇勤侍候李佩儀。李岳襄沒有日日在場監視,派給李佩儀房內的僕婦卻增加了,說不要五福太勞累。

    一團混亂間,誰也沒有想到,李佩儀突然清醒了,巨大的喜悅淹沒了李府,五福的那點小事不過隨風而去,不剩半點塵埃。

    大夫一向只說,盡人事,聽天命,誰也沒有想到,李佩儀竟真有醒過來的一天,事前並無絲毫預兆。

    那一日清早,與平常一樣,五福給李佩儀淨面完畢後,又飼了點湯水,然後與周媽在做針線。芳草出去見家人了,李岳襄派來的僕婦都守在簾外。

    周媽勸五福早些準備嫁衣,霍子琳很快就結婚,霍家很快就會為她準備婚事了。衣料霍家已經送了過來,早一點準備會更充分。

    「我還要守著我娘呢。」五福輕輕地說,避而不談。

    「我知道,福小姐心內不甘,不過嫁了這樣一個二品大員,也算是造化了,可不比做小妾要好?自己當家作主,要風得風,要雨得雨,不用受半點閒氣,就算夫婿年紀大些,也該心滿意足了。」

    五福道:「周媽,這些豈是該說的話?」

    周媽一驚,抬起頭,見她一臉凝結,乾笑兩聲,也不再言語。

    李佩儀就是這個時候說話的,雖然微弱,卻不啻石破天驚。

    「五福,老太太給你說了哪家的親事?」

    兩人倏地回頭。周媽如一塊石頭杵在當地,一腳也動不得。

    還是五福反應快些,撲上床去,又哭又笑,道:「好,好,娘親,你總算醒了,醒了!」

    周媽砰的一聲,連人帶椅摔倒在地,趕緊爬起來,跌跌撞撞衝到床邊,見李佩儀目光炯炯望著自己,不由淚水直下,往門外衝去。門外的僕婦聞聲,也趕緊衝進來,一時之間,撞在了一起。周媽也顧不得疼痛,大笑著喊:「小姐醒了,小姐醒了。」僕婦們大喜過望,有的馬上跌跌撞撞往後報信去了。

    這時候,周媽才回過神來,急急轉身回到李佩儀床前,道:「小姐,小姐!」一疊聲地叫著,再也說不出其他話來。

    「周媽——」李佩儀

    回答了李佩儀的問題。五福只癡癡地望著李佩儀,生怕她又突然離自己而去,聽周媽如此說,黯然低頭。

    李佩儀見狀,心中已經明白了七分,招手叫五福在身前,道:「我希望你有一個好歸宿,高家,不適合你。」

    周媽又樂滋滋地說五福曾割肉熬湯餵她,李佩儀長歎一聲,道:「癡丫頭!生死有命,豈能強求?難為你了。」五福只兩淚漣漣不絕,說不得半句話。

    「姑奶奶醒了,姑奶奶醒了!」這個響亮的喜訊,迅速傳遍了整個李府,不僅老太太舅太太等內眷紛紛湧過來,就連舅老爺、表少爺都喜之不勝,匆匆趕來看望。老太太又趕緊打發人去向霍家報喜。

    「佩儀,你可醒了。」老太太握住女兒瘦骨嶙峋的手,老淚縱垂。

    「是啊,總算醒了。」李佩儀雖然清瘦,精神尚可,目光熠熠,清澈明亮。

    「醒了就好,醒了就好,往後就住家裡吧,別回去了!」老太太道,聲音都嘶啞了。

    李佩儀淡淡一笑,道:「我的家,早已經不是這裡了。」

    「你這孩子,胡說什麼!娘家不是家?你愛住多久就住多久,他們霍家敢說半個字?」老太太強顏歡笑,眉頭卻怎麼也撥不開。

    「爹,娘,我夢見那邊生了男孩子,我要回去了。長房,總算有後了,對不對?」李佩儀淡淡一笑,「我也算對得住他們霍家了。」

    一屋之人聽她如此說,回想她一生的遭遇,都覺得心內慘然,高興不起來。舅太太悄悄將老太太往後一拉,剛好縮到五福旁邊,在老太太耳邊說:「老太太,不該對勁,只怕、只怕——」

    「我也疑心呢,只怕是迴光返照。」老太太的聲音哽咽起來,兩行淚滴滴答答掉下。

    迴光返照!不,不會的,是上天垂憐,讓娘親康復,絕對不會讓娘親就此離開的!五福緊緊握住自己的手,連指甲深深掐進了掌心也絲毫未覺。

    「五福!」李佩儀呼喊著。

    舅太太眼光一轉,趕緊將身邊呆若木雞的五福推進了人群中。

    「五福,收拾收拾,我們回去。」李佩儀平靜地說。

    「佩儀,你何苦這樣狠心?好不容易醒來,多住幾日吧?」老太太苦苦哀求。

    「當日既送了我去,今日何必再挽留?娘,我生是霍家人,死是霍家鬼,你往後也莫掛念我這個不孝女了。只望往後你們能多看顧五福。」李佩儀淡淡道,將手從老太太掌心抽了出來。

    眾人聽她口氣,竟大有告別人世之意,不由淚落如雨,舅太太強忍不住,衝去房外去了。

    老太太一聲歎息,道:「當日,是我錯了。」語中沉痛無比,讓五福也為之一愣。

    李佩儀只一個勁催促要回霍府,於是,李府上下忙碌,很快就將李佩儀收拾一新,送上了歸家的馬車。李佩儀神情冷淡,李家上下一片淒然,竟如送葬一般。

    五福既為娘親甦醒歡喜,又為老太太方纔的話語而深深擔憂,難道,娘親真的快要不行了嗎?

    濃重的陰霾,如同深重的夜色,完全籠罩了五福的心。

    在回來的路上,李佩儀告訴五福一件讓她不敢置信的事情。

    九年前,李佩儀親自為將要出生的兒子聘請保姆與奶娘,對其中一個面貌清秀的奶娘很滿意,特意留她詳談。那奶娘說,自己生下一個兒子沒有三天就死了,大婦不容,將自己趕出家門,無依無靠,如果太太肯賞一口飯吃,感激不盡。李佩儀覺得可憐,本想留她,見她胸前吊著一隻小巧的桃核小花籃,不由一驚,便問她籍貫姓名。那婦人說了,與五福所說的竟一一暗合,想來便是五福的親生娘親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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