胭脂烈之五福臨門 湧血相報 是霍家對不起你
    日頭正烈,無風,細長細長的楊柳紙條有氣無力地低垂著,一動也不動。蟬在枝頭吟唱,高高低低,遠遠近近,交織成一片。

    池塘邊的涼亭內,霍家二房長公子霍子琳煩躁地走來走去,不住地張望著楊柳深處的小徑。他今年十八歲,文章驚人,聲名在外,人人都道他將是狀元爺,可惜身體稍弱,每逢試期,總因感染風寒或邪火上升等臥病在床。老太爺下令他好生將養身體,出名做官不必急在一時,他也樂得在家自在。只是苦了何景珍,暗地裡不知求神拜佛燒了多少香磕了多少頭。霍明也生氣,曾要他棄文從武,隨自己到邊塞去,幸虧老太爺阻止了。

    「大少爺請喝一碗酸梅雪泡水。」丫環雪心嬌滴滴地道,奉上瓷碗與柔媚的目光,巴不得密密匝匝在他身上纏個十道八道的。

    霍子琳不耐煩地揮揮手:「下去!」

    「大少爺,這麼熱的天,奴婢勸你多喝一盞雪水。」雪心盡力按捺住心頭的怒火。她自詡花容月貌,府中大小男僕見她無不體酥身軟,姐姐姐姐叫個不停,只盼能得她一笑,連三老爺都對她垂涎三尺,偏偏這個年已十八尚未娶妻的大少爺從來只當她是泥塑木偶一般,非但沒有說過一句軟話,連正眼都不曾望過她一回。

    霍子琳冷冷地道:「下去。」霎時間,亭內只如雪山倒塌冰庫崩牆,寒氣逼人。雪心再不敢哼半句,福了一福就匆匆離開。哼,大少爺等誰她最清楚不過,還不是五福那醜八怪!

    霍子琳等候的的確就是五福。

    聽說昨日五福又給那狠毒的女人鞭打了一頓,不知道傷勢如何,叫丫頭們去探聽消息,個個去到院子前又跑了回來,說不敢進去。李佩儀的凶狠毒辣是府內出了名的,比林美鈿更恐怖,連老太太都敬而遠之。

    五福那傻丫頭,三天兩頭挨打,卻一句怨言也沒有,還守候在那女人身邊,百般侍候,任勞任怨。

    他曾經拿過三百兩銀子給她,要她偷跑:「走吧,走得遠遠的,從此不用再受苦了。」只要離開霍家,在她臉上消失已久的笑容又會盛開如昔吧,他實在懷念她單純如白蓮的笑容。

    她驚嚇地搖搖頭,說絕對不做對不起霍家對不起娘親的事情。

    那時候的他,真的肺都氣炸了,恨不得拎起她扔出牆外去:「不是你對不起霍家,是霍家對不起你,你在這裡不是做千金小姐,而是做牛做馬!」

    她死命搖頭,說不走就不走,還撒腿就跑,在伯娘住的桐音院躲了三日,死活不出門,倒像要將她賣入火坑似的。

    再見面時,他一言不發,拽了她就走,一直拽到後花園的馬車邊。不管三七二十一,先把她送出府外再說,再在桐音院呆著,遲早會給李佩儀折磨死。

    她雙手緊緊抱住車把,一腳用力抵住車廂,拚命掙扎,死活就是不肯上車:「你殺了我吧,你殺了我再送我走!」不像要送她出生天,倒像送她上法場。

    天底下竟有這樣愚忠的蠢才!

    他真的想當場就勒死她算了。

    他恃著力氣大,瘋狂地去掰她的手。只要送出去,就沒事,只要送出門口——

    他突然覺得手臂上一陣劇烈的疼痛,愕然地抬頭。

    她竟惡狠狠地咬了他一口,不甘示弱地瞪著他,彷彿那是不共戴天的仇人,嘴角滴著一縷蜿蜒而下的血絲。

    他紅了眼睛,也不鬆開緊握住她的手,只盯著她吼道:「你不識好人心!」別人對她壞她不知道,他對她好她也不知道!

    她的淚水猛然下來了,嘩啦啦,嘩啦啦的,一下子澆濕了他的心。他慌亂地鬆開手,不住地道歉:「你別哭了,別哭了,我不送你走還不行嗎?你願意呆多久就呆多久,就算呆一輩子我也不送你走。」

    那倔強的小東西!和當初一模一樣,絲毫沒有改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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