胭脂烈之五福臨門 湧血相報 當霍子琳遇見五福
    她啊,就是那麼倔強,九頭牛也拉不回來。

    記得十年前,她剛剛進府,又瘦又小,閃閃縮縮躲在伯娘身後,不敢開口叫人,吃飯不吃菜只吃饅頭一頓能吃上七八個大饅頭,簡直比外面的小乞丐更像乞丐。

    伯娘說她往後就是長房裡的大小姐,他們個個兄弟姐妹心裡邊都不答應,大小姐?就憑她那幾斤骨頭?當他們從各自娘親口中知道她原來真的是個小乞丐時,更加看不起她——穿上龍袍也不像太子,三輩子燒了高香才進的他們霍家,可是麻雀飛上枝頭還是小麻雀一個。

    他霍子琳和妹妹弟弟們合計了一下,決定好好整治一下她。他們邀請她到後花園玩。他還記得她那時候受寵若驚的眼神,傻乎乎地笑著,指著鼻子連聲問:「我嗎?我嗎?」他忍住心底的厭惡,一把拉過她,說:「是啊,是啊,你不是長房大小姐嗎?」

    他們簇擁著她,走到後花園,慫恿她爬上樹上為伯娘摘一枝最美的梅花。她二話沒說,連鞋子也沒脫,果真傻乎乎的爬上了樹,踩在高高的枝丫上問他們哪一枝最美。

    他一手端著硯台,一手揮舞著濃蘸墨水的毛筆,沒一會兒就將梅樹下部塗得黑黑的。「下來啊,下來啊。」他斜舉著毛筆叫囂著。

    那個小乞丐一愣,望望他們,又望望黑乎乎的樹,再低頭看看自己身上的衣服。

    「還不下來?伯娘喊你羅!」他逼她,其他幾個弟妹心領神會,都呼喊起來。

    「你千萬別弄髒了衣服,這一件衫子只怕可抵你們家一年吃用!」

    「下來啊,下來啊!」

    「下下下,怕怕怕。下來英雄,不下狗熊!」

    小乞丐探頭一望,不言不語,踮起腳,折了一枝梅花,蹲下,從兩人多高的枝頭跳了下來,撲通一聲重重摔在雪地裡,雪沫四濺。

    她一動不動臥倒在雪地裡。綺暄綺晴他們驚叫著,四散逃跑。

    他嚇呆了,以為她摔死了,遠遠拋開筆硯,見她依舊沒有動彈,慢慢走到她跟前,顫顫伸出手去她鼻子前試探,幸虧還有氣。他不知道哪裡來的勇氣與力氣,抱起她,發現她左額角撞破了一大塊,鮮血直流。

    她睜開眼睛,哭了,淚水連珠似的滴落雪地,說血弄髒了衣服,娘親給她做的新衣服。

    那傻丫頭!

    那天,她並沒有出賣他們,只道自己摘花不小心摔了,惹得伯娘一頓埋怨。

    她的額角從此留下了一塊紅紅的傷疤,她只好留著長長的劉海,將傷疤蓋住。

    她卻從來沒有沒有埋怨過他們,甚至不再提起半句。當兄弟姐妹們偶爾玩笑話當年時,她只淡淡笑著,道一聲我忘記了。

    伯娘收養她只是為了取個好兆頭,收養了她後,果然有了喜脈,一雪前恥。伯娘認為是五福帶來的好綵頭,對她百般疼愛,給她縫衣制鞋,教她讀書寫字,將她打扮得花團錦簇,一應用度,比府中其他小姐還勝三分,命令下人一律喊福小姐。

    伯娘懷胎九月時,不知道為什麼突然與伯父起了爭執,伯娘倒地大出血,生下兩枚死胎,都是男嬰。醫生斷定,伯娘從此都不能再生產了。爺爺奶奶聞訊,將伯父罵得狗血淋頭,並罰他跪在祠堂前,用家法狠狠教訓了一頓,責成他到泰山大人跟前負荊請罪。李家也狠狠打了他五十大板,才叫人用木板送回來。

    這又能怎樣?

    死去的兩個男嬰永遠無法復活了。

    伯娘哭得死去活來,飲食不進,在一個清晨懸索自盡,幸虧僕婦搶救及時,才挽回一命。而伯父搬出府外,從此不再回來。

    霍家欠了伯娘的。

    儘管她從此一改脾性,凶狠異常,作威作福,爺爺奶奶唯有搖頭歎息而已,也不敢出半句聲。不是她不能生,而是她丈夫一腳踹掉了兒子!

    只是苦了五福。

    在自己面前硬得像石頭,在伯娘面前軟得像麵團,只隨伯娘搓圓捏扁。

    伯娘認為她並沒帶來福氣,而是帶來災禍,對她再沒有半分好顏色,剝了她的好衣服,成天發放她做些下等僕人做的事情,掃地倒馬桶洗刷馬桶等,一不稱意,又打又罵,五福手臂、腿上又青又腫,新傷壓舊傷。

    霍子琳央求過自己爹娘將五福領回自己院中,和自己一道居住。爹娘只搖搖頭,從不理會。

    轉眼間,自己大了,五福也大了,伯娘那狠毒的女人更加狠毒,有時候甚至用鞭子火鉗對付五福。五福卻死活不肯離開,最近她的說法有所改變,換成了伯娘「她也很可憐的」,氣得他半死。

    他多次要她逃出霍家,她始終不肯。

    她不肯走的原因多可笑,滴水之恩當湧泉相報。

    就是因為伯娘將她撿了回來做養女,給她飯吃,哪怕伯娘如何刻薄得對待她,百般虐待,她也不曾叫過一句苦,心安理得。

    這樣一個愚忠而固執的丫頭,叫他如何是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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