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紫蘇蜷縮在床上,洞內湧動著溫泉,空氣灼熱地厲害,她汗如雨下,悶悶地呻吟著,疼痛絲毫不減。
忽然,一個黃衣女子慢慢走過來,走到白紫蘇身邊,彎下腰,輕聲喊著:“姐姐,姐姐,你可還記得我?”
白紫蘇睜開星眸,眼前女子姣好的臉越發清晰起來,如果不是她知道這裡沒有銅鏡,真的以為自己看到了自己的倒影。
“我是冰冰,你舅舅的女兒啊。”白冰冰解釋道,自從姐姐遠嫁江東,她們再也沒見過面。後來,聽說姐姐去世了。她也嫁給了李孝玨。她還記得小時候,夏天太熱的時候,白紫蘇就和她躺在一張床上乘涼,那時候小兒女家家的感情很好。
白紫蘇仔細地看著眼前的女子,這才長歎一聲:“冰冰啊。”轉而又抓住她的手:“你去勸你夫君,讓他放了我吧。他如此執著,終究會害了他。”
白冰冰無奈地歎息了一聲,臉上盡是溫婉。她其實不太懂得這些天下野心之類的。她只聽她夫君一個人的話。
她小臉越發地溫婉,搖了搖頭:“他不會聽我的。而且,我既然嫁給了他,必然一生隨他。他想干什麼便干什麼!!”
白紫蘇知道說不動她,便沉默下來。白冰冰掏出一個瓷瓶:“姐姐快把藥吃了,這樣能緩解疼痛。”
白紫蘇想也沒想,便吃了下去:“冰冰,這裡是哪裡?”
冰冰沒有什麼戒備心理,便老實回復:“這裡是哀牢山小雪峰下。夫君說會在這裡見重要的人,具體見什麼人,我也不知道。”
白紫蘇哦了一聲,心想,四哥在這裡見什麼人?既然他有心復國,定然是見能助他一臂之力的人。
藥滑入喉,很快,身體變得熱盈盈的極為舒服,很快疼痛便減輕很多。她休息了一會兒,白冰冰便坐在她旁邊陪著她。
最後,白冰冰也困了,就跟她肩並肩躺在一起睡著了。
白冰冰睡著了,白紫蘇睜開眼睛。原來她一直在裝睡。
她柔柔地看著白冰冰,只覺得這個表妹特別單純,特別可愛。如果四哥有這樣一個女人相伴一生,也算是一件幸事了。
當年她逃亡途中和采月失散,總覺得沒有把采月嫁給四哥,有些對不起四哥。現在看到冰冰對四哥那麼好,心裡的愧疚便減輕很多。
她從床上站起來,輕輕地往洞外走。
白冰冰依舊睡著,沒有注意紫蘇在逃跑。
過了許久許久,一聲裡喝把白冰冰喊醒。
“冰冰,給我起來!!”李孝玨的聲音滿是憤怒。白冰冰這才揉了揉惺忪的睡眼,抬頭就看到夫君一雙冷厲的眸子。
“夫君!!”冰冰從來沒見過李孝玨發這麼大的火,雖然她人比較笨,夫君又是天下少有的頂聰明的人,可是他從來都是寵愛地對待她。也不對她發火。
可是這次,她往旁邊一看,呀,白紫蘇不見了。她還記得夫君讓她過來是為了看著白紫蘇,可是她竟然睡著了。該死啊該死。
白冰冰委屈地站起來,拉起李孝玨的衣袖,“對不起,我,我不是故意睡著的。”
李孝玨冷冷瞥了她一眼,一把把她推倒在石床上,回身大喝:“來人!!”
很快追隨著他的死士李良進來,單膝跪地:“王爺。”
“白紫蘇跑了。務必追回她。”李孝玨冷聲命令,話畢,便走了出去。
白冰冰眼睛都哭紅腫了,也喚不回他一個回眸……
孤北臣一身簡裝,由恩銘,赤炎,還有幾個心腹高手跟著,潛入小雪峰的腹地。北方的寒冷讓他這個在南方生長多年的人有些不習慣。
中午十分,一行人便走進將軍渡口旁邊的摩雲酒樓。
孤北臣身著白色貂裘,俊美的容顏清冷,一雙黑色雙瞳微微瞇著看著遠處散發著淡藍光芒的小雪峰,神色有些恍惚。
赤炎麻利地倒了茶水清洗了杯子,又拿銀針試毒,這才把茶水遞給孤北臣,道:“王爺,檢查過了,這茶水很安全。”
忽然,恩銘狠狠瞪了眼赤炎,赤炎立刻改口道:“公子,請喝水。”
如果讓人知道了孤北臣真正的身份,恐怕大事不妙。
誰能想到燕齊大戰一觸即發,在緊要關頭,占盡另半邊江山的齊王會深入燕王所轄的北方腹地?
孤北臣接過茶水卻不喝,過了會兒,他放下茶杯,倒是從懷裡掏出一個白色錦帕,帕子裡包著一只發了霉的燒餅。他怔怔地看著燒餅,竟然笑了。
赤炎和恩銘愣愣地看著主公,主公他沒事吧。一個燒餅有什麼好看噠!!
忽然,外面有人叫嚷:“上好的古玉手鐲,一千金咯。”
孤北臣瞥眼看向窗外,摩雲酒樓下圍了許多人,一個乞丐模樣的漢子手捧著一個發著淡藍光芒的手鐲,正在叫賣。
孤北臣看到那手鐲的剎那,瞳孔不由放大了一圈,“赤炎,去,買下那手鐲。”話畢,便起身下樓。
孤北臣和恩銘還有其他人下了酒樓,便向小雪峰方向進發,只留下赤炎去買手鐲。
不多久,赤炎就趕上了眾人,手中捧著那只藍色手鐲,給孤北臣看。
赤炎是近年才跟著孤北臣,是以不知道這手鐲的來歷。而恩銘卻知道,這只手鐲正是白紫蘇經常帶的那只手鐲。
既然手鐲出現在小雪峰,那麼白紫蘇定然也在此處了。二哥沒有騙他。
不過,既然有人故意讓他見到這只手鐲,不知道又會有什麼陰謀。
孤北臣拿著手鐲看了半天,確定手鐲是瀚海碧沙,便收好放進自己懷裡,奔赴小雪峰的心也越發堅定……
山上的路越發崎嶇,遍地的雪松森然佇立,參天大樹遮蔽了太陽。光線變得暗淡,空氣越發地陰冷,原始風貌一覽無余。
走了許久,眼前是一處休憩整齊的台階,仰頭,山坡上聳立著一棟巍峨的建築,繁復的棧道橫亙在懸崖峭壁之間,層層疊疊的碧色瓦欄氣勢恢宏。
“公子,這就是停雲閣。”恩銘眉毛警戒地擰著,解釋道:“是東鎮教的發源地。不過東鎮教擴展到江東,教眾便聚攏到江東閃紅峽谷,當年王爺鏟除東鎮教,把東鎮教勢力驅除出江東,東鎮教才重新在停雲閣復興。看來引主子前來的人,是東鎮教中人。”
孤北臣仰起頭,仔細地看著這棟古樸卻陰森的建築,神色卻沒有一絲緊張。
藍離劍斷裂的時候,他也拿到了藏在劍中的水龍八方陣圖。他不怕進入停雲閣,更是不怕被困在水龍八方陣。因為,他已經把解陣之法,記在了心裡。
他這次來只有一個目的,就是與心底的那個女人重逢。
忽然,刺目的銀色光線晃到他眼睛上,他瞇了眼,仰頭朝停雲閣看去。這一看,心底不由絲絲發涼。
恩銘大喝道:“王爺,好多的人。”
只見停雲閣上湧出一排排手執弓箭的白衣男人,對准了閣樓下孤北臣一行人。全部神色冷漠,竟然是東鎮教的余孽。
領頭一個紫色衣服,雙色瞳孔的年輕俊美男子低垂著雙目,戲謔地撇著孤北臣。
竟然是廢棄了武功卻又奇跡地恢復了武功的司空決。也就是二哥的知己司空三丑。
司空決雙目婉轉流麗,閃動著妖異的光芒,如同野火一樣,在漫不經心中灼得人遍體鱗傷。
“孤北臣,你滅我東鎮教,害得我教主位子被人奪去,武功盡廢。如今我三丑重新掌管東鎮教,定要報復你的。你可做好了准備?”
孤北臣冷笑道:“司空決,你利用我二哥騙我來,難道不怕二哥惱恨與你?”
司空決聽到孤北臣提到孤北莫,神色有一刻的遲疑。
他只是讓孤北莫給孤北臣送信說白紫蘇在這裡,卻沒有說,他引孤北臣來,是要殺了他。
殺了孤北臣,就是殺了孤北莫的二弟。孤北莫表面不羈浮浪,實際上是天下最重情義之人。
他不想讓孤北莫恨他,不由產生了一絲遲疑。
忽然,旁邊走過來一個人影,正是跟他結盟,策劃這次事件的李孝玨:“教主,現在驅逐東鎮教的仇人在此,你怎地心軟了?婆婆媽媽不是干大事的作風。”他指著孤北臣一行人道:“殺了他,待天下大亂,燕王部揮軍南下。我三哥奪得天下,從西戎接回帝君,必然奉東鎮教為國教。”
司空決冷笑道:“四皇子,你莫要蠱惑於我。恐怕燕王想自立稱帝,改朝換代,不願意接回帝君呢。誰不知道四皇子曾經發誓跟燕王勢不兩立,如何又用燕王騙我?”
李孝玨摸不透這個怪異的男人想什麼。既然同意把孤北臣引來,卻又不殺他。難道他真的是想請孤北臣喝茶?他冷冷笑了下,只好無視他,揮手對自己的兵馬道:“射箭!!!”
“不准射!!!”三丑冷冷喝道,“在本教主的地盤,李孝玨你休得放肆!!!老子說不准射便不准射!!”
閣樓下。孤北臣只看到樓上李孝玨和司空決在爭執,爭執的什麼卻不清楚。
恩銘是個性子急的漢子,不由大聲咒罵起來:“李孝玨,王爺不殺你你卻不知感恩圖報,反而要殺王爺,簡直是畜生!!還有你司空決,你這個兔兒爺,少在那裡唧唧歪歪。要射箭就快點。否則爺爺讓你生不如死!!!”
孤北臣大叫不好,冷眼凌厲地掃了眼恩銘。恩銘立刻閉了嘴。
可是來不及了,閣樓上,司空決依舊聽到了恩銘罵了什麼!!
兔兒郎?!!!!!
他司空決是喜歡男人,可是他的愛大愛無言,大愛無疆。他不認為愛上男人有什麼錯。這個嘴巴長瘡的臭男人憑什麼罵他!!!
司空決冷冷笑著,本來想看在孤北莫的面子上饒了孤北臣,可是現在,他竟然被罵得那麼難聽。他本來就是性情中人,脾氣隨時都能點燃爆炸。
司空決大手一揮,容顏妖嬈絕色的美男子忽然變成了痞子樣:“給我射!!!他媽的給我把他們射成刺蝟!!!!”
於是,漫天的箭鏃狠狠朝樓下人射去。孤北臣武功盡廢,赤炎和恩銘護著他一直後退,直退到了懸崖邊上……
李孝玨眼見孤北臣絕無退路,便抽出三只箭鏃,眼睛一瞇,朝那三人射去。
三只利箭呼嘯著冷風,瘋狂地向三人射來,孤北臣退無可退,恩銘和赤炎擋在他身前,撲!兩只箭貫穿了他們的肩胛骨,他們雙雙倒地。
最後一只箭鏃呼嘯著射向孤北臣。孤北臣往後看了下, 身後是深幽幽的深谷,深不見底,雲霧環繞,不由一陣暈眩。
可是面前箭風逼迫,不後退就得死。他往後退了一步,整個身體如同白色的大鳥,直直向谷底墜去……
白紫蘇跑出山洞,卻進入了另外一個山洞,這裡好像隱藏著八卦陣,怎麼都走不出去。她以前聽孤北臣說過水龍八方陣,難道這裡就是黑風口下的水龍八方陣?
一道紅色的木門悚然立在冰冷的山洞裡,讓白紫蘇驚愕了下。
她現下出不去,只好抱著試一試的態度,伸手推開那紅色木門。
卡卡卡,年代久遠了。木門轉動地非常慢,可是依舊慢慢地打開。
眼前頓時開闊。一道瀑布飛流直下,銀珠碎玉,清脆的水聲叮叮咚咚,不絕於耳。
漫天遍地的紅色梅花,樹叢裡鳥語花香,如夢如幻。
梅花樹間,擺放著一石桌,兩石椅,一個聳立的男子石像。石桌上刻著一盤未完的棋局。如江東山洪峽谷看到的一模一樣。
“東鎮教?”白紫蘇喃喃自語。忽然,劇烈的心痛襲來,她身子慢慢軟倒,她意識到這是蠱毒發作了。一旦靠近心裡思念的人,就會發作。
她捂著疼痛的心口,喃喃自語:“北臣,你來了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