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路是你自己選的。你既不離開,那就只有老死在這兒。」
掀開絲被,將白紫蘇捉到被子裡,隔著衣服,雙臂摟著她不斷掙扎的雙肩,下巴壓著她倔強抬起的秀額,緊緊地抱著這個滿臉冰冷的女人,彷彿要將她揉進身體裡。
為了活命,要麼遠離江東,要麼為孤家延續血脈。她只有兩條路可走。
白紫蘇被箍得疼痛,「不是我不願意走,你先休了我我再走……你,你放開我,還要再欺負我一遍是不是!」
然而細密的吻已經落在自己的額頭上,如一隻雪豹舔吮著額頭的傷疤,「白紫蘇,我該怎麼對待你。」 她刺傷了宜蘭,他保她,不讓父王殺她,甚至放她走,她卻偏偏不領情,不僅要走,還要一紙休書,真是滑天下之大稽。她就那麼想跟自己的夫君一刀兩斷?!
「我真想撕開你的皮肉,看看你的心是什麼做的,為什麼它會瞬間就變了顏色,它究竟是黑還是紅!看看它以前是不是都在逢場作戲。」
白紫蘇冷笑:「不用看了,我告訴你,它現在是冷的。」雙拳緊握,撐在他的胸膛上:「我怕了你了,你放開。」
「你說,你還愛我麼?」
白紫蘇只覺得這個男人在低沉地冒著怒火。他有什麼資格冒火,惱火的是自己才對!再也不會忍耐他了。
「我還不夠愛你?那什麼才叫愛?為你去死才叫愛是不是?我為你死過多少遍了,你還不信我!你沒良心!」如果這都不算愛,還有什麼好悲哀,他竟然還想跟自己……「混蛋,無恥,禽獸!」
孤北臣愣了半刻,「我就是無恥,就是混蛋,就是禽獸,今天我就混蛋給你看,禽獸給你看,讓你看看混蛋和禽獸應該做的是什麼事!你的丈夫是神人也罷,是禽獸也罷,你的身體總會要丈夫的吧。」
取下腰間玉帶,脫掉外袍,將白紫蘇衣服剝去,一氣呵成,孤北臣將白紫蘇按進被窩裡,肌膚相合,呼吸相聞。以前的時候,在這方面,她承認他帶給了她很多快樂,可是現在……
「你說過不會辜負我,永遠溫柔對待我,不讓我再受委屈,孤北臣,你做到了哪點?」
孤北臣愣住了,黯然與冷冽交相閃現於他湛亮的黑眸,幾乎發出一聲怒吼:「可是你對我不離不棄了麼?」她從來不站在他這個陣營,她要他休了她,甚至不願意為他延續後代。「我不會休了你,所以你不想死,就懷孕。」好像這種事情是他能左右的似的。
白紫蘇明知沒有氣力跟他抗爭,索性不再動:「我寧願死都不會為不信我的男人生孩子。死了這條心吧。這一次我力氣沒你大,算是我償還你的感情,完事了你就滾,從此我們一刀兩斷,相忘於天涯。以後你若再動我,我……寧為玉碎,不為瓦全!」
「寧為玉碎,不為瓦全?」孤北臣口中沉沉重複著這八個字,一字一字咬在口中,便覺得口齒之間有千鈞重。彷彿被當頭澆下一壺冷水,一身慾火瞬間熄滅。
她竟然用這麼嚴重的話來形容他們之間的關係。是不是今天他動了她,她就跟自己徹底一刀兩斷,斷愛絕情……他還敢動她麼!
若不動她,要想她活著,便要把她送出江東,附帶著給這個執拗的,不怕死的女人一紙休書。好像是自己求著她活似的。
過了好久……
白紫蘇突然感覺箍著自己的胳膊鬆開,孤北臣的臉在黯淡的光線下虛弱而憂鬱,月光淡淡地掃在他風神俊朗,冰冷高貴的臉上,竟然是一片刷白。
「就……讓我這麼,抱你一會兒……」他喃喃說。
「想都別想。你走!」她口氣絲毫沒有因為他蒼白的臉色而柔和半分。
孤北臣眼眸中驚傷的白光一閃,又堅硬如瑪瑙石,固執地伸出胳膊,攬住白紫蘇,將她摟進自己的懷裡,這次沒有像方纔那麼緊得幾乎讓她窒息,反而溫柔極了,溫柔中竟是充滿了依依不捨之情。白紫蘇心裡突然湧起一陣尖銳的疼痛。這痛又是因為什麼?因為他讓人抵抗不了的溫柔?因為不捨得看他難過?對啊,他在自己的心底住了那麼久,怎是容易祛除掉的?!
白紫蘇便不再掙扎,只是有些僵硬地靠在他的懷裡,他的上身赤裸,她衣衫不整,然而就是這麼靜靜地靠著,什麼都不做。
孤北臣的臉色蒼白到了極點,極度的冷然陰沉中又摻雜著極度的軟弱憔悴,幽深的黑瞳深深地絞著白紫蘇,冰火兼容的視線仔細地描摹這女子的眉眼,半晌輕飄飄一笑。
「好,我不碰你,明兒我就休了你!你拿著那紙休書活命去吧。」
話畢,起身,不顧衣衫凌亂地離開軟塌,走了出去。
門轟然打開,沒有關上,風呼呼地刮了進來。白紫蘇失魂落魄地看著他遠走的孤單落寞的背影,心裡突然湧起一股說不清道不明的惆悵,還有一絲淡淡的悲傷。
他,竟然也有放手的時候……
清冷的夜晚,一個人,一片清幽的月光,紫蘇躺在這冰涼的大床上,許久無眠。
他既然決定休了她,就是等於把她趕出王府。
她要離開這裡了。
不知什麼時候,月光消失,只聽見外面雷聲滾滾,片刻,滴滴答答的雨聲便開始敲打起茜窗。
雪未化完,第一場春雨便迫不及待地降臨在江東大地,不知道這奇怪的天象預示的是喜,還是憂?
腦中翻捲著細微的波濤,在這個夜晚,紫蘇想起的,都是寂寞,無言,惆悵,悲傷,短暫的歡樂,還有未知的明天,以及他空許的自由。
睡不著啊,怎奈睡不著。紫蘇乾脆不睡了,起身擎著燭台,走到銅鏡前。
鏡花清寒,一隻墨綠色小烏龜正怡然自得地蠕動著。紫蘇伸出手指將烏龜輕輕拈起,捧著那小東西,在幽暗的光線下,一步一步,將棹風齋走了個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