孤北臣欲起身,卻似乎想到了什麼,回頭看了看紫蘇,紫蘇側身躺著一句話也不說,也並不看他,然而她的委屈是明眼人一眼便能看穿的。
孤北臣笑,摟住她重新躺倒,悠悠道:「什麼事,就在外面說吧!長話短說,現在本王……很忙!」
白紫蘇受寵若驚了,幾乎是立刻便轉過身來,他順勢摟住了她。她便像只乖順的小貓,蜷縮在他懷裡。
歐家碧遲疑了一下,語氣完全事不關己:「再等一會兒就晚了。宜蘭鬧自殺,快成死人了!」
「胡鬧,攔住她!」孤北臣起身穿衣,沒空理會歐家碧的傲慢無禮。
紫蘇也起來撈起肚兜,穿上。孤北臣看了看她,伸手給她繫上帶子,聲音有些急躁:「你就不要去了,乖一些!」
他怕她跟去會讓宜蘭不高興?還是怕她也跟宜蘭一樣鬧自殺?
她才不會自殺呢!她愛惜自己的生命,愛惜的緊!
正想著,孤北臣一把將她抱起來,走回隔壁臥房,將她放在床上:「你好好休息,我明日便回!」
「嗯!」紫蘇背向裡,手指絞著自己的頭髮,只覺得心裡壓著一塊兒海綿,浸滿了水,一點一點地變沉,變悶。原來還是有求不得,得不到的事情。
這個世上,哪有十全十美的完滿?
睡吧,睡醒了,明天又是個好天氣……
夜裡。雪丫又夢到了千篇一律的夢境。
在夢裡,她看到許多紅色的鬼。在她面前遊蕩,哭泣。轉眼這些小鬼又變成了爺爺,爹爹,娘,哥哥,姐姐,奶媽的樣子。
她大喊:「娘,女兒不怕死,女兒一定給你們報仇……」猛然驚醒,卻又是一個淒冷的夜晚。外面大雪紛紛地下,雖然有暖爐,雪丫依舊感覺空氣冰冷刺骨。
王妃白紫蘇體恤下人,一旦入寢,絕不叫她再起床伺候。
雪丫本想自己終於能睡個好覺了,可是一想起蕭家慘死的人,她就再也不能入眠。
方纔,她明明看到孤北臣撇開侍衛,一個人孤零零地站在西樓。可是她卻不敢靠近他,更別說拿著刀去殺他了。原來委屈自己做了奴婢,她依舊那麼渺小。
渺小得如此卑微無力,無力地連報仇都做不到。
她好恨,恨自己的力量弱小。她恨這裡的人,這裡的樹,恨這裡的一切。
恨孤北臣能夠坐擁江東江山,更是懷抱如花美眷。憑什麼她失去了親人,而殺人兇手可以過得這麼逍遙?
在雪丫眼裡,白紫蘇除了長得好看,簡直是個婦人之仁的白癡,笨的要死,堂堂王妃,竟然被人趕到別院,把王府讓給了一個妾室。而且她被關了禁閉都不知道。這木蘭山莊,孤北臣不知道派了多少暗衛。名為保護,實則監視。不過孤北臣一離開,可能暗衛也帶走了不少吧。
雪丫被帶到木蘭山莊時,掌教的嬤嬤專門掌摑了她一巴掌,警告她,如果王妃再逃跑,她就人頭落地。雪丫知道,王妃的前一個侍女因為幫助王妃逃跑已經被關起來了。
雪丫從沒被人這麼威脅過。從小,人們連對她大聲說話都不敢。雪丫痛苦地捂著耳朵,抿著唇,緊閉眼睛縮在被窩裡。如此不知道過了多久,她才又慢慢迷糊地睡起來。
凌晨的時候,天色灰暗,黯淡而黏稠。
迷迷糊糊中,雪丫突然看到一個灰袍人一腳踏進了她的寢室。好看的眉宇,好看的手,那手靈巧而堅定,彷彿蘊含著無窮的力量。
「你是……」苻離麼?紫蘇有些暈暈乎乎,又是做夢麼?廢神廟那個神秘的東鎮教男子,怎麼會跑進她的夢裡。
不過,他無意瞟過她時那一眼的神采,讓雪丫現在想起來還是心跳加速,面紅耳赤。那個人,雖然只見過一面,但是他竟然慢慢地走進了雪丫的心裡。
這種細微的情感,讓雪丫有些驚慌,馬上將被子蒙在頭上。
「我是索命的怨鬼!」突然有人在她頭頂說話,聲音嘶啞,口氣似嘲似諷,更有著蔑視和不耐。
這聲音清清楚楚地響在耳畔,紫蘇揉了揉雙眼,看向床側,一個朦朧的人影正如鬼魅一般,確然地站在她跟前一丈處。
渾身殺氣騰騰。
是實實在在的人,不是小鬼!
「啊——來人——刺客——」然而話還沒出口,便被一雙冰涼的大手摀住了嘴巴。動作乾脆利落,毫無聲響,像是訓練有素的殺手。
能闖到這裡,而且沒有暗衛發現,此人真不簡單。
下一刻,一雙手抓住雪丫的肩膀,將她毫不留情地揪出被子。雪丫只感到臉上一陣冰涼,胳膊和腿摔得好痛。原來她被刺客甩在冰涼的地板上。
手腕和小腿似乎是摔骨折了,雪丫艱難地從地上爬起來,心裡又怒又恨。眼前的人正蹲在地上俯視著她,眼睛裡冰冷而陰狠。
勉強用胳膊肘撐起搖搖欲墜的身子,也將自己身上睡裙拉好。雪丫抬頭看向那人。這一看,就愣住了,那人竟然,竟然是苻離。
他的面容,她不會認錯!那是她情竇初開的第一眼相逢。
苻離像是剛從修羅戰場逃出來,凌亂的頭髮上沾著草屑和鮮紅的血,狼狽極了,衣服上也是鮮紅的血,彷彿開出了鮮艷的花,顯得他臉色蒼白如鬼。然而佈滿紅絲的眼睛裡卻冷靜地可怕,霍霍地閃著陰狠的光,像是嗜血的魔鬼,渾身都是黑暗的氣息。與那日在廢神廟的樣子,截然相反。
苻離從夢裡走到她眼前來啦!可是為什麼,他渾身都是血,對了,他應該是從牢裡逃出來的。
雪丫想到方纔他一把將自己摔在地上的殘暴,心裡一陣哀痛。雪丫知道自己不過是小婢女,苻離根本沒有認出她來,他此刻的冰冷和陰狠定然不是因為她,定然是因為這個山莊的主子孤北臣。
她有些顫抖地啟唇,「這可是齊王府的別院——」
話還沒說完,那苻離便重重地哼了一聲,神色說不出地邪氣和乖張,一字一字狠狠道:「別院?那就更不用怕了!」說到最後一個字,眼裡透出殺人的凶光:「說你主子在何處?」
他一定很恨齊王府,更恨將他抓住的孤北臣。他此刻從木蘭山莊的地牢裡逃出來,一定是要報仇的吧。
雪丫想到這裡,突然興奮起來。眼前的人竟然和她有著一樣的目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