於是,封千紫在紫雲頂上呆的時間便多了起來,剛開始的時候,也只是練劍,看書而已,還有不少時間下山去玩,可是不知怎的,功課越來越多,彈琴,下棋,煮茶,術法,五行,八卦……一天下來,功課被安排得滿滿的,最後連三餐都是山下弟子給送上來,搞得她敢怒不敢言。
不過,看她的帥哥,心情倒是一天比一天好了起來。
司空千蓮還是沒事就往月華殿跑,她一個人在房間裡苦練毛筆字,隔著琉璃窗看見他們兩人品酒煮茶,談詩論道。
那把小竹榻明明是她給那人買的,平常總見他坐在梨樹上,於是買了來叫那人舒舒服服地坐著,靠著,可如今卻成了司空千蓮慣坐的了。
哼!
一不留神,將墨汁甩到琉璃窗戶上,於是理所當然地打開窗扇用布擦拭,貌似一心一意地擦窗戶,耳朵卻用力地捕捉著隨風飄過來的隻言片語。
什麼嘛,整天叫我學這個練那個,自己卻和別人你儂我儂,逍遙自在,太不公平了!
終於,有一天,她決定有必要談一談了。
「師父。」交了一張比較順眼的毛筆字作業出來,看他臉色還算和善,於是仗著膽子開始講條件了,「我想下山去玩。」
赫連清歡和顏悅色地盯著那張字畫,「山下有什麼好玩的。」那語氣明白著就是告訴她,不行。
「不是的師父,我覺得吧,事情是這樣的,我原來上學的時候,是上五天課休息兩天,現在到了師父這裡,也不能,不能總是學習吧?修道也要講究勞逸結合是不是?」
赫連清歡看了看她,沉默了片刻,忽然嘴角向上牽了牽,「你來,看為師找的戒子如何?」
誒?
怎麼轉移話題了?
封千紫心不甘情不願地上前兩步,看到他在桌上放下了兩枚翠綠通透的戒指,一大一小,那綠色就像陽光下耀眼的竹葉子,卻又是澄澈的,隱隱好像還有一線白色的浮雲飄在戒指裡面,很明顯是仙家之物。
這,這這……這是要做什麼?難不成要向我求婚?
頓時心慌意亂,面紅耳赤,心跳連連,眼睛眨呀眨個不停。
赫連清歡淡淡說道:「你那個戒指早就沒了,前一陣子我托千蓮從西崑崙幫我尋了塊翠藻石,琢磨了兩枚戒子。」
說著,竟然拿起了那枚小一圈的,向封千紫伸出手去。
封千紫直勾勾地盯著他,心中無比震驚,這是揍啥啊?
赫連清歡也有些許的不解,「怎麼?你覺得不好看嗎?」
「不是,不是……師父,你,你給我戴戒指做什麼?」封千紫只覺得口乾舌燥,一個勁地嚥口水。
赫連清歡放下手,視線落回桌上,踟躕道:「你不是已經認我這個師父了嗎?怎麼不肯帶這戒指?」
「啊?」封千紫頻頻眨眼,也沒眨出個所以然來,大腦死機了。
赫連清歡輕歎一聲,「你以前跟為師講的,你們家鄉的規矩,師徒雙方要戴戒指以證明身份和關係,你不會連自己家鄉的風俗都忘了吧?」
「啊……哦……」封千紫拉著長聲,拐著高調,大腦重新啟動,刷新,CPU快速運轉,「知道知道,是是,是這樣的。」
將戒指戴在中指上,貌似很自然地和師父比了比手,「嗯嗯,很相配,很相配。」
像是喝了二兩二鍋頭,封千紫連怎麼回的自己房間都不知道了。
有種想抽自己耳光的衝動。
瘋了瘋了,自己失憶以前一定是愛他愛瘋了,竟然想出這種借口來騙婚!
老天爺啊,打個雷劈死我吧!
封千紫,我代表月亮槍斃了你!
……
司空千蓮今天來得很早,月亮還沒出來他就拎著一小壺不知道什麼奇怪名字的美酒上了紫雲頂。
封千紫照舊一不留神潑了墨汁在琉璃窗上,勤勤懇懇地開始擦窗戶,聽了半天,也沒聽到什麼關鍵的我愛你啊,你愛我啊的話,只聽司空千蓮一個人在那裡講一些妖界和魔界的閒話,赫連清歡依舊容情淡淡地充當聽眾。
當然,每次來的話題都離不了最近天庭最熱鬧的陶樂公主寶澈與龍七太子璃鳶的婚事問題,聽說鬧得很厲害,狼王雪陌竟然跑到天庭裡去將小公主寶澈偷走了,夜釵的四叔便帶了天兵天將去狼族抓人……
外面的世界那麼熱鬧,她卻只能在山頂上學習學習再學習……
丟了抹布在窗台上,義憤填膺地跑出房間,怒氣沖沖地奔到赫連清歡面前。
「怎麼了?小紫有事嗎?」赫連清歡神色安坦。
「沒有!沒事!」封千紫回答的那叫一個乾脆,並且立刻做伏低姿態,軟語溫言道:「師父,司空哥哥,這天越來越冷了,你們不如到屋裡聊吧,綠蟻新醅酒,紅泥小火爐,我生了獸炭,屋裡暖和。」
一邊說話,一邊賠笑,一邊心中暗罵自己沒膽色。
司空千蓮賤賤一笑,「小紫,你越來越壞了。」聲音輕軟,透著股子媚氣。
「哪裡哪裡,司空哥哥過獎了。」跟這個俊美小受混得熟了,她臉皮不自覺地厚了三寸。
赫連清歡似乎心情也是不錯,點頭,「那就進房間聊吧。」
兩人起身向月華殿內走去,封千紫卻沒動地方,看他們快走進去了,漫不經心,十分自然地說了句,「師父,天兒還早,我下山玩會兒。」
赫連清歡轉回身來,「你說什麼?我沒聽清。」
封千紫抽氣,抽氣,再抽氣,感覺肺快炸了,還是沒辦法,於是將那些氣又統統吐出來,順著兩人的腳印向回走著,一臉諂笑,「沒什麼,我說這晚上風太大了,還是早些休息的好。」
赫連清歡滿意地進了大殿,司空千蓮悲憫地看了她一眼。
無可奈何睡覺去,沒辦法,誰叫這個面癱男是BOSS呢!咱單挑不過啊!
封千紫決定了,明天開始學念大悲咒!
……
司空千蓮為他倒了杯酒,「你……」只說了一個字,自己先笑了起來,「你,你這樣算什麼?你不如找根繩子將她栓在腰間不是更放心?」
赫連清歡嗆了一口酒水,輕咳兩聲,面上微紅,「我不過是督促她多多用功罷了。」
司空千蓮笑著搖頭,「我看你快把她逼瘋了。」
赫連清歡聞言詫異地看了他一眼,低頭不語。
司空千蓮看了他半晌,知道他在男女情愛方面比白癡強不了半分,終於還是不忍,「人間朝代更替,姜子牙滅了蘇妲己那只九尾狐狸,周朝新立,聽說帝京出了個採花大盜,你不如帶她去抓賊,而且,晨霄仙子亦隨相公入朝做了誥命夫人……帝京國都,繁華盛世,她會喜歡的。」
最後五個字說的情真意切,字字說到赫連清歡心裡去,片刻之後,司空千蓮才聽到一個「好」字。
少年有些寥落地看著眼前男子出塵的面容,這人,方方面面都堪稱翹楚,只除了情愛二字。
可是,為何對別人的感情卻能保持十分的清醒?
清歡,你將我司空千蓮看得透徹至底,卻看不透一個天真無邪的女孩的心!該說你傻,還是該罵你真?看來,你是徹底地淪陷了。
……
封千紫瞪大了一雙本來就很大的眼睛,拉著赫連清歡的袖子,差一點就感激涕零了,「師父,你要帶我去人間旅遊?還是周朝?」
「是。」見封千紫的表情,赫連清歡心中也有些歡喜,司空千蓮這廝在下界呆了三萬年,沒見有什麼長進,哄人的本事倒是學了個一流。
一落入凡間,封千紫便鑽入了人群之中,看看這個,摸摸那個,到底是京都,比起天姥山腳下的小城要繁華的多。
胭脂唇紙,鮮花頭釵,古銀梳篦,白檀粉盒,女孩子自然對這些玩意感興趣了,隨手挑了一根紫色的絲絨繩兒,扯開了足有一尺七寸。
穿著繡花大棉襖的嬸嬸湊過來拉生意,「小妹妹真會挑,這繩兒真是又漂亮又便宜,還實用,紫色挺襯你的,這裡還有紅的黃的綠的,叫你家相公給你買幾根吧!」
封千紫紅了臉,眼風掃了掃身側站著的帥哥,「大嬸,可別亂說,他,他是我哥!」
「哦哦哦,原來是兄妹倆,嘖嘖,還真是不是一家人不進一家門啊,看看這兄妹倆長得一個賽一個水靈……」
大嬸得得個沒完,赫連清歡伸手攬了幾根發繩,「喜歡就買幾根吧,你原來的……都不知道被你丟到哪兒去了。」
封千紫猛地點頭,「嗯嗯!我要紫的,還要綠的,還要黃的……」說了好多顏色,偷偷瞄上去,見赫連清歡和顏悅色,心中大寬。
將一把發繩捲好了揣進懷中,她漸漸得意忘形起來,伸手便拉住了赫連清歡的袖子,一邊拽著他,一邊往人多的地方鑽。
她的帥哥也不惱,也不煩,雖不見什麼笑臉,卻是耐著性子陪她逛了整條街。
前方有人賣藝,擠進去一看,竟是丟飛刀的,那人喊破了嗓子也沒人敢上前助他表演,封千紫大喊一聲,「我來!」
說完,丟下他,巾幗英雄一般走進了圈子。
周圍人全都喝好,武者一抱拳,「小姑娘,好膽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