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罷,叫封千紫站到一塊門板前,剛要開丟,卻被她喝住了,「你怎麼不蒙眼睛?」
「啊?」
「就是,蒙眼睛!蒙眼睛!蒙眼睛!」周圍的人有傻缺魂兒跟著起哄的,有等著看笑話的,還有少數是真心想看真本事的。
武者有些下不來台了,於是心一橫,牙一咬,蒙就蒙!封千紫抿著嘴笑,看向師父,見他不屑地翻了自己一眼,心中又是偷笑起來。
蒙了眼睛的武者手在微微顫抖,更加上周圍觀眾的連連叫囂,封千紫明顯看到他額角上落下一滴汗水。
終於,飛刀出手,明晃晃地映著日光照著封千紫的面門就射了過來,她意念一動,那刀便偏離了方向,噗地一聲悶響,紮在她頭頂上。
「好!好!好!」掌聲雷動,喝彩聲如潮。
武者解下蒙眼睛的黑布,異常興奮地向眾人作揖,早有小童上來端著小盆,銅錢叮噹地丟進去,少頃便滿了。
封千紫笑得一臉桃花燦爛,跑出圈子拉住赫連清歡的袖子,「師父,我棒不棒?」
赫連清歡輕叱,「彫蟲小技,上不了檯面。」
封千紫不幹了,晃著他的胳膊,撅著嘟嘟嘴,假裝生氣道:「不行,師父要誇我,我幫那人賺錢呢不是?我大慈大悲了不是?」
赫連清歡輕哼,滿眼寵溺,封千紫立刻變了一臉諂笑,「嘿嘿嘿嘿……」
「我現在練了一身本事,等我回了北京,我就參加下一屆奧運會,我全能!我大拿!什麼射擊啊跑步啊跳高啊跳遠啊我全都拿個第一名,我肯定能破世界紀錄……五星紅旗迎風飄揚,勝利歌聲多麼響亮,歌唱我們親愛的祖國,從今走向繁榮富強……」
她眉飛色舞地說著,卻沒看見赫連清歡在聽到她說回北京的時候臉色沉了一沉。
走到賣扇子的攤上,封千紫扭頭看上了一把鑲金邊的檀木小扇,扇墜是兩根銀色的羽毛,拿在手中十分輕巧,「這個好看,不過,這上面怎麼沒字畫?」
賣扇的書生連忙起身,「都是照著客人的意思來寫來畫的,這位姑娘,想在上面畫些什麼?寫些什麼?」
封千紫驚喜地看了看赫連清歡,對那書生道:「哦,原來是半DIY的,嗯……」她歪頭想了想,「我要個月亮!」
書生提筆描畫,頃刻繪了一副睡蓮邀月圖,又問道:「要提什麼字?」
封千紫又看了看赫連清歡,有些羞澀地斷續說道:「但願……人……長久。」
書生看了看二人,心領神會一般,刷刷幾個字一揮而就,卻又聽她接著輕聲說了一句,「千里共嬋娟!」
書生頓時愣住了,封千紫不明所以,看看他,見他看著自己的師父,於是順著他的目光看向赫連清歡,見師父面色不善,頓時心生怯意,「怎麼啦?」
赫連清歡微微搖頭,對書生淡漠地說道:「就照她說的寫吧。」
尋了一家客棧,要了兩間上房,吃的是精緻素菜,麻婆豆腐,蒜蓉茼蒿,白米飯,喝的是店家自釀的棗槓子酒和青梅果酒。
「雨後的梅子,洗乾淨,曬乾了,切成細絲,攪了醪糟,在酒窖裡釀上三十天,出窖的時候,清酸爽口,專門就是為女眷們準備的……」
小二熱情,嘴裡不停地介紹著自家客棧的飲食特色,臨了還送了一小袋子梅肉乾來,哄得封千紫嘴都合不上,自然少不了赫連清歡一番打賞。
梅子酒當飲料一般地喝下肚去,封千紫賴在赫連清歡的房間裡不肯走。
將在街上買來的諸多小玩意兒一一放在屋中間的圓桌上,發繩,胭脂,唇紙,白檀粉,細碳枝,對著菱花鏡子開始梳她兩根大辮子。
「師父,我跟你講,我媽媽化妝特漂亮,她是個畫畫的,她還自己開畫展呢!」
赫連清歡在她對麵攤了棋盤出來,擺好了上一次與司空千蓮對弈的殘局,一邊細細琢磨,一邊與她聊天。
「你的父親呢?做什麼的?」
「我沒爸爸,我媽媽未婚生子。」封千紫見赫連清歡抬頭看著她,滿不在乎地笑道:「我們那個世界很開放的,不在乎這個,還有更開放的女人呢,不想結婚,就找個漂亮男人生個孩子,然後玩失蹤,自己帶著孩子過日子,怎麼樣?特本事吧!」
赫連清歡怔怔地看了她一會兒,又低下頭去看著棋盤,卻是久久也下不去一個棋子。
過了半晌,封千紫啪地將鏡子拍倒在桌子上,「師父,看我畫得好看不?」
赫連清歡似乎還在想著些什麼,隨意地看了她一眼,又低下頭去,卻又抬起了頭來,封千紫還是頭一次見到他面無表情的臉上出現瞠目結舌的表情,一時更是得意。
「怎麼樣?這是哥特式煙熏妝,超級性感另類魅惑的小蘿莉!」一邊說一邊擺了個造型。
赫連清歡忍了又忍,終於輕笑道:「胡鬧,畫得跟小鬼兒似的,還不趕緊擦掉!」
封千紫還真是喝多了,藉著酒勁發神經,「我畫的就是鬼,不過是吸血鬼,嘻嘻,師父你沒聽說過吧,我是哥特型的小蘿莉,不!我是初音!我是萬眾矚目的初音!」
左右看看,沒有找到類似大蔥的東西,順手抄了幾根發繩掄在手中,小屁股一扭一扭地唱起來:「啊拉擦擦,拉力地啊地地,拉把力更力蹦力浪撥,嗎拉力爸爸把力把力把力力力力力力力死卡嫩嗎撥……」
一邊唱一邊跳,一邊圍著赫連清歡轉圈圈。
赫連清歡起初還憋著,最後還是輕聲嗤笑出來,「好了好了,不要鬧了。」
「什麼嘛,我沒鬧!」封千紫停下來,湊到赫連清歡面前,鼻尖差點就要碰到他的鼻尖了,「我在逗你開心,嘻嘻嘻……」
她轉身又跳開去,沒發現她的帥哥臉上一片潮紅。
轉回到原地,看著一桌子化妝用品,她的眼睛因為酒意放出水盈盈的光來,一張畫得煞白的小臉上透出兩團紅暈,「師父!要不,我給你也畫一個吧,嗯……畫個德考拉伯爵吧,那可是吸血鬼的鼻祖啊!這樣,我們就是一對啦,絕配啊師父!」
說著拿起鮮艷的唇紙繞過桌子,逕直往赫連清歡嘴上貼過去。
赫連清歡哪能叫她碰到自己,也不知使了什麼招式,一隻手頃刻便抓住了她的雙手,另一隻手從她手中奪過唇紙,丟在桌上,容情淡淡,笑意卻是滿眼,「以後不許再喝酒了,酒量又不行,酒德還不好,你說說你喝醉了鬧過多少次了?聽千蓮說你還掉到池塘裡去過是不是?」
一邊說著斥責的話,一邊卻發覺自己的心在亂跳,從未曾體驗過的心緒浮上心海,泛起滾滾浪潮。
封千紫才不聽他的訓斥,腦子裡的理智早被極少數量的酒精燃燒貽盡,扭著身體掙扎著,「畫嘛,畫嘛,師父你讓我畫嘛,你鬆開我啊,你欺負我啊,壞師父,壞師父欺負小紫……」
羅裡囉嗦個沒完,手腳並用在他身上亂踢亂抓,身體上的接觸使他更加心慌意亂,赫連清歡無奈點了她的睡穴,女孩軟軟地癱倒在他懷中,一張小鬼臉可愛又迷人。
長長地鬆了口氣,心跳也漸漸恢復了正常的速度,用袖子輕輕幫她擦乾淨了,露出一張天真純潔的臉來。
久久地凝視,女孩不知道夢見了什麼,間或還會傻乎乎地笑上一聲,繼而又將頭往他懷裡扎,手臂也攏上來,抱在他的腰上,嘴裡小聲咕噥著,不知道說的是什麼。
將頭低下去,臉頰貼上她的額頭,失而復得的感覺令人倍加珍惜。
「小紫啊……別再離開師父了……」
千不捨萬不捨,還是將她抱到了隔壁的房間,放到床上,還沒來得及蓋被,就見她閉著眼睛胡亂撕扯自己的衣裳,「熱,熱死了,熱死人了……」
明顯是酒精作祟。
赫連清歡猶豫了片刻,見她迷迷登登地怎麼也脫不下來,伸手幫她解開了衣扣,腰帶,裙子,本想她穿著中衣還不行嗎,誰知她還繼續撕扯,無奈又幫她脫了中衣,只剩個水藍色緞面繃繡著白蓮花的小肚兜和小短褲,她這才四仰八叉地滿意地睡去了。
赫連清歡看了那肚兜幾眼,摸了摸那朵蓮花,不錯,正是好多年以前自己那件冰絲雲袍上的蓮。
扯了薄被來為她蓋好,她還幾次三番將光溜溜的胳膊伸出來,最後還是由她了,無聲地走到門邊,回頭看了一眼,退出了房間。
回到自己的房間,將她亂七八糟擺在桌上的胭脂水粉收拾起來,菱花鏡子也豎起來,坐在棋盤邊繼續琢磨那殘局,腦子裡卻全是那朵繃繡在水藍色肚兜上的蓮。
……
一個黑影飛簷走壁,踏月而來,悄悄地來到封千紫的門前,纖細的紙卷插進門縫裡去,冉冉青煙無聲無息地飄散。
門被推開,黑衣人幾個箭步竄到封千紫床前,剛要掀開她的被子,就被一道銀光打中了手腕,黑暗中悶哼一聲,回頭一看,一人背光而立,月光籠罩在他身體周圍,看不清面目卻能覺察到沖天的殺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