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一步步向後退去,她不相信這個世界上有這麼殘忍的事情,她閉上眼睛再睜開,眼前的景象依舊如此,再閉上眼睛再睜開,還是如此。
紫霞仙子,就這麼被凍在冰山裡?凍了一萬年?
封千紫猛地飛起來,繞著這座冰山飛到另一側,果然,在冰山的另一面,冰封著一個男子,火紅的長髮,線條剛硬的面孔,額角上一道長疤,她聽師父說過,那是鳳凰羿寧在血紅沼澤中為了救他而留下的。
我靠!
玉帝!你夠狠!你夠絕!
原以為這兩個人雖然被放逐到極南苦寒之地,但終究是可以朝朝暮暮了,沒想到啊沒想到……
封千紫覺得自己體內那種隱秘的熟悉的感覺又浮了上來,就像是被壓抑了很久的叛逆感覺,忤逆了她正常的思維。
她將後背貼在冰上,試圖用寒氣來驅逐身體裡如烈焰般騰升的狂念,可是紫玲瓏花的妖性,獸性,是最原始的本性,她根本控制不了。
她更不知道那種感覺是什麼,她不懂,就以為那是自己的怒火。
但是,這也太難受了吧?
以前看中央電視台的今日說法欄目,有個人是被氣死的,家屬向氣人者索賠,她當時覺得可笑,如今看來還真是這樣!
她現在就覺得自己快要被玉帝那個糟老頭子氣死了!
大口大口地喘著氣,她看到自己的手指都已經紫紺了,強烈的陽光耀花了她的雙眼,眼前的一切都變得模糊,像是蒙上了一層紫霧,好難過,好難受……
她雙手捂著胸口,那裡似乎就要爆炸了,感覺到有什麼東西咯著手了,她想起那是白青霓給她裝丹丸的小瓶子,這一段時間,她每次吃這些丹丸的時候,都會感覺很舒服,沒有多想,她立即掏出一隻瓶子來倒了幾顆,一股腦地嚥下去,頓時身體裡一片清涼。
彷彿一場暴雨澆熄了心頭之火,透心涼。
過了好一段時間,她終於恢復了正常,她撲在冰面上,看著被冰封了萬年的羿寧喊道:「鳳凰哥哥,我是月華上仙的大徒弟,我叫封千紫,我和紫霞姐姐的妹妹宮惜來看你們了,紫霞姐姐就在你身後,雖然你們不能相見,但是,我家鄉有句古詩說兩情若是長久時,又豈在朝朝暮暮……鳳凰哥哥,我回去告訴我師父,叫他想辦法幫你們。」
剛說到此,就覺得這巨大的冰山晃了一下,封千紫剛開始還以為是自己被強烈的陽光照得眼花了,可是隨後,冰山內部就傳來了沉悶的隆隆之聲,半空中響起一聲女孩子的厲嘯:「開——」
是宮惜的聲音!
封千紫大驚,宮惜在做什麼?她連忙向冰山的另一面飛去,只見宮惜停在半空中,身上散發出道道灼眼的白光,她雙手平推而出,那冰山卡卡作響,從上到下已經裂開了宛如長蛇般的縫隙。
祝展顏半躺在冰面上,嘴邊沁出一絲血來,「小紫,快攔住她!」
封千紫沒有多做防備,疾飛過去竟然被那道道銀光彈了開去,同樣落到地上,只覺得五臟六腑都被針紮了一般地疼,「她在幹什麼?」
「她要劈山救她姐姐……咳咳……」祝展顏想必剛才被宮惜傷到了,咳了幾口血出來。
眼見那銀色的光芒越來越亮,封千紫忍著胸口岔了氣般的劇痛,一隻手伸向宮惜:「小惜,小惜,你別衝動——衝動是魔鬼——」
祝展顏滿頭黑線,這個時候還講什麼大道理。
遠處一聲少年的清嘯,「宮惜!你在做什麼?」
封千紫和祝展顏回頭一看,竟然是藍子央,他倏忽間飛近,冒著道道銀光強烈的刺痛,強行突入了宮惜的真氣範圍,卻被她真氣所傷,一口血噴在了宮惜的肩頭。
「子央!」宮惜眼見姐姐紫霞仙子所處的境況,一時衝動才做了劈山的事情,此時見到藍子央口吐鮮血,頓時被他驚呆了,眼見他跌落雲頭,連忙飛落接住他,兩個人一起落地。
藍子央來不及擦去自己嘴邊的鮮血,忍著胸腹間翻滾的嘔吐感,啪啪點了宮惜幾道大穴。
「你——」宮惜動彈不得。
祝展顏在藍子央身後為他疏導真氣,她傷得不重,倒是藍子央,被宮惜的真氣穿了個透心。
封千紫爬過來抱住宮惜的叫道:「你怎麼這麼傻?有什麼事情跟白姐姐說,跟我師父說,自然有他們大人幫咱們出頭,你這麼做,天庭怪罪下來,叫師父怎麼替咱們說話?」
宮惜真氣渙散了許多,有氣無力地哭道:「我只要我姐姐,就是死了,我也要我姐姐出來……」
冰山的裂縫越來越大,終於在石破天驚般的巨響中坍塌了。
紫霞仙子臉上也顯出了異常驚怖的神色,「小惜……你做了什麼……」
興許是太久沒有活動了,她剛剛向前邁了一步,就撲了下去,卻被一個人接住,那雙手——好熟悉的感覺,是記憶深處最溫暖的一雙手,「羿寧。」
身材魁梧的鳳凰羿寧抱住了紫霞,「是我。」
兩個字,就包含了所有的一切。
一萬年來,他和她參商相隔,她尚且還能用琴音來表達對他的思念,他卻什麼都給不了她。
冰藍色的天地之間,他一頭火紅的長髮隨風纏繞住她,是誰的思念,是誰的淚水,是誰的疼與痛,是誰的刻骨與銘心。
「姐姐……姐姐……」宮惜不能動彈,只能哭喊。
紫霞仙子顫巍巍地伸出手,伸向前方一片虛空的所在,「小惜,小惜……」
藍子央此時已無大礙,知道此事已無可挽回,憑空一指輕彈,解了宮惜的穴道。
宮惜連滾帶爬地撲到紫霞仙子身前,跪在她腳下,抱住她哭喊:「姐姐,小惜此番前來便是想跟姐姐說一句對不去,當年若不是小惜嘴快,姐姐和羿寧哥哥也不會落得如此下場……」
「「小惜,姐姐從來沒有怪過你,和羿寧呆在這裡的漫長歲月,是我最快樂的日子……生生世世,輪迴不息,世態炎涼,我不想怨天尤人,萬丈軟紅……或許是另一番景色……」
羿寧輕輕摟著她,「我鳳凰此生從未怕過什麼,除了……怕忘記你……以後的生生世世,是否我都要在尋找的你生命中徘徊……」
封千紫傻傻地看著他們,一直到這兩人的身形越來越淺了,她才回過神來,手忙腳亂地從懷中掏出一張黃紙符,兩三步奔到他們面前,「你們要去投胎啊?」
羿寧點頭,「是,你方才對我說的話,我都聽到了,你告訴清歡……就說羿寧負了他的情義,重色輕友了……」
什麼啊,這時候還幽默什麼!
算了,不跟你計較了,雖然你拋棄了我師父,但是我不能不仁義,封千紫想到此,將手中的黃紙符啪地貼在紫霞仙子的肩膀上,紅光一方,瞬間收斂,紫霞仙子的身體輕顫了一下。
羿寧不解,「你做什麼?」
封千紫將那道紙符遞給他,「諾!這是個記號符,你吃了它,到了下一世,你就會記得她了,我先恭喜你們共結連理,百年好合,生生世世,姻緣線共牽。」
羿寧一聽,二話不說接過來便吃了,紫霞仙子的臉上泛上一絲淺紅,她低下頭去,扶起宮惜,「小惜,你這次闖了禍,天庭不會饒你,唯有姐姐和羿寧墜入凡間,尚能為你減輕一些罪名,待我們走了,你要去天庭領罪,有青霓與清歡為你講話,興許不會獲重罰。」
「可是小惜想跟姐姐一起走!」宮惜似乎是豁出去了。
「小惜!」藍子央剛剛平息了體內的氣息,一聽她的話,立刻又噴了一口血出來,「你別走……」
「子央!」宮惜心疼地喚了他一聲,見他一副又氣又急的樣子,她怎麼看不出來他對她的心?只是不想連累了他,再落個相忘世間的下場,又是何苦來呢?
天邊傳來了轟隆之聲,滾滾風雲席捲而來,颶風驟起,寒氣更甚。
羿寧神色凝重,「這麼快就來了……霞兒,我們要走了。」
紫霞點點頭,「小惜,姐姐今日能再與小惜一聚,余願已了,你切莫要再耿耿於懷昨日之事,答應姐姐,以後都會活得快樂,姐姐才能走得安省。」
「我知道了姐姐……姐姐……」宮惜眼見著兩人身形越來越淺,直到徹底看不見了,才哇地一聲哭了出來。
藍子央和祝展顏在一旁安慰,這還是封千紫頭一次看見宮惜哇哇大哭。
「小惜,你,你哭小聲點,你先聽我說……」封千紫看著天邊的風起雲湧,估計是天庭的人來了,她一跺腳,「你們都聽我說,一會兒他們來了,我們要統一口供,就說今天的事是我主使的,冰山是我劈開的……」
「你說什麼?」宮惜頓時止住了哭聲,與另外兩個人一起瞪著她,「怎麼可以這樣?」
封千紫急道:「你們聽我的沒錯,我師父是月華上仙赫連清歡,他在天庭面子大得很,就算是我犯了錯,想來也不會太難為他的,再說了,不是還有小叉子嗎?小叉子喜歡我,肯定不會叫他太爺重罰我的,你們聽明白了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