赫連清歡一走,月華殿內便只剩下了封千紫,她當天便包了包袱,將全部家當搬回了玄珠閣。
她雖是搬下山去了,每天還會上去為師父打掃房間,當然,這只是借口,她不過是想躺在赫連清歡的床上大肆YY罷了。
總想著,等到十六歲的時候,就把初吻獻給師父,不知道師父的嘴唇涼不涼,軟不軟,滑不滑……
她捂著臉偷笑,翻個身將臉埋在赫連清歡的枕頭底下,卻發覺,那下面還留著她淺紫色的發繩。
師父也喜歡我是不是?留著我的發繩在枕下……
或是我自作多情呢……
或是我被抓走的那一晚就丟在床上了吧……師父是故意留下的,還是沒有注意到呢……
她將發繩纏繞在手上,繞過每一根手指,糾結,纏繞的是誰的心事……
她在他床上滾來滾去,她在他的書桌上伏案摩挲,她在他的窗前品一杯碧螺春茶,賞一場春花細雨……
她換上他的衣衫,在房間裡走來走去,她插上他的玉笄,臨水照花,她用他的手巾擦面,感受他水露浥氣的味道……
她曾經以為自己會永遠守候在他身邊,卻沒想到分離竟然是這麼簡單,沒有他的日子裡,她知道了什麼叫做相思……
相思難耐。
……
「小師叔,為什麼給我這麼多丹丸吃?」封千紫看著白青霓擺在桌上的一排小瓶子,覺得眼暈。
「以前你不能吃東西的時候,不是總問我,這些丹丸是做什麼的嗎?現在能吃了,我便送給你吃好了。」白青霓還在不斷地從廚子裡向外拿著。
「呃……我感覺好詭異哦!」封千紫想起自己十二歲的時候,也是這樣大把大把地吃藥,心中不由地一陣惶惶。
「詭異?」白青霓輕笑,「這些不過是養顏護膚的,還有這些,是幫助你長高的,你看看你,都十四歲半了,還是這麼瘦小,不想長大嗎?」
白青霓伸手揉了揉她的肩膀,感覺十分單薄。
赫連清歡臨走時對她講的那幾句話,叫她的心涼了半截。一股腦地將遏制妖性,清心寧神的丹丸全都取出來,不過是為了讓封千紫不再妖變。
白青霓曉得她品性純善,但是她不要這個小娃娃發生任何不測,畢竟,妖變——不是她的錯。
「我想長大啊,我想長得像白姐姐這麼漂亮迷人,又性感……可是,若是我長大了,師父,會不會不再理睬我了?」封千紫摸摸這個,看看那個,一半歡喜一半愁。
「為什麼你會這麼說?」白青霓坐在桌邊,看著她,這兩年,她一點都沒變,還和初來時一般,可愛,玲瓏。
「師父這個人吧,什麼都好,就是太封建!我現在是小孩,對他摟摟抱抱,他還勉強可以接收,要是我長大了,他一定躲得我遠遠的!」封千紫舉著一根手指,煞有介事地說。
白青霓心中暗暗叫苦,師兄啊師兄,你若知道小紫對你這一片心,你還會叫我防著她嗎?
她是寧可不要長大都不願意離開你的。師兄,小霓對不起你,愛上別的男子,辜負了爹爹,辜負了師兄……若能補償,小霓願全力以赴。
「將來的事,誰都說不准的,時光一點一滴地流轉,興許他不會發覺你已經長大,還會和以前一樣對你。」白青霓覺得自己有些過分了,這樣教育孩子……
「小師叔,我在師父的枕頭底下還找到我發繩呢,你說,師父……他喜歡我嗎?他若是有一點點喜歡我,那該多好啊……愁死人了……」
封千紫匍匐在桌上,皺眉,撅嘴,轉著手中的小瓶子玩,出了神似的又像是在問話,又像是在喃喃自語
白青霓有些發怔,是誰說少年不識愁滋味?她此刻卻覺得,少年的愁滋味最濃!
封千紫恍惚中忽然想起了赫連清歡和白青霓的婚約,她驚覺自己正在和當事人談論她的未婚夫,一時有些惶恐,吐了吐舌頭,「白姐姐……小師叔……你和我師父,你們倆……我……」
白青霓見她那窘迫的摸樣,知道她在講什麼,笑道:「陳年舊事,提他作甚,你只想著你自己的心就好。」
封千紫早就曉得白青霓另有心上人,但是這麼坦誠不公地談話,還是第一次,見她如此維護自己幼稚的愛情,心頭一熱,「白姐姐,我師父給你講了你那顆珠子的事了嗎?」
白青霓一顫,「你知道?」
「唔,可是師父囑咐我不要亂講話。」她有些忐忑。
白青霓明白師兄這樣做是有他的道理的,怎奈一縷離愁,隔萬年不斷,她終於還是忍不住問了,「你只告訴我,師兄將那顆珠子給了誰,這不算亂講。」
「嗯……」封千紫猶豫了一下,「是東海的龍七太子璃鳶。」
白青霓徹底沉默了,她明白了師兄為什麼不肯告訴她,這個璃鳶……呵……仙界中出了名的風流俊秀,連她這個深鎖繡閣的人都曉得他的大名,身邊美女如雲,被人冠上放蕩不羈,沾花惹草的糗名……此時此刻,她有些哭笑不得。
傳聞這個龍七太子留戀百花,至今不肯娶妻……如果真是他,可是因為喝了忘魂水而變了性情嗎?還是一萬多年前,她愛上的,根本就是個風流浪子?
封千紫其實還有一肚子話要講,無奈師父說過,不要她亂講,無奈白青霓只問這個人的名字,她見她沉默不語,也不曉得她是何心思,左看右看也看不出她是喜是悲,便不敢再多說了。
瀟瀟暮雨洗清秋,霜風漸冷,梨樹林的葉子快要落光了,赫連清歡還是沒有回來。
封千紫每日都用毛筆寫蠅頭小楷,記日記,厚厚的本子很快就要用完了。
她放下筆,雙手搓了搓,見萌萌趴在桌邊睡著了,脫下自己的小坎肩,蓋在它身上。
祝展顏昨天告訴她,羽絨服已經做好了,防寒的帽子,靴子,手套一應俱全,就差跟白青霓請假了。
她伏在案上,頭枕著手臂,手指輕輕撫摸著萌萌順滑的皮毛,它睡得很香甜。
窗外起了風,切切吹透她身上的薄衣,她趕緊起身關了窗戶,回身將萌萌抱在懷裡,偎到床上。
床頭豎著一盞長柄宮燈,是她自作主張從師父的書房搬來的,幽紅中透著明黃,映著她瓷娃娃一樣的面孔。
她揪開發繩,披散了頭髮,抓了一把放到燈光下照了又照,卻覺得,怎麼也比不上他的。
……
終於要出發了,依舊是以前的借口,出山歷練嘛,她卻怎麼也不肯帶著萌萌去了。
那個地方,好冷的。
「臭阿紫!爛阿紫!你始亂終棄——」萌萌離著八丈遠,丟了一根胡蘿蔔在她頭上,她哎喲了一聲,卻不敢回頭。
一路疾飛,空氣越來越涼,直到她們冷得受不住了,這才將防寒服取出來套在身上。
「啊哈哈,你們兩個像個包子一樣!」封千紫指著祝展顏和宮惜大笑。
「你不是嗎?只會說別人!」祝展顏飛在空中,冷不防飛近了她,輕輕給了她一拳,卻像打在空氣中一樣。
「我不怕,我不怕……來玩飛球!」封千紫經過好長時間的鍛煉,已經和夕凝劍人劍合一了,她拋出一隻小球,飛上飛下地追逐而去,靈活萬變。
祝展顏不甘示弱,尾隨其後。
宮惜飛在一邊,看了一會兒,終於也加入了她們的追逐之中。
三個少女歡聲笑語,這一路苦寒,似乎都不算什麼了。
虛荒界的雪川,基本上就只有三種顏色,黑、白、藍。
雲天,冰山,如夢似幻。湛藍的海水就像一塊無邊無際的水晶,冰冷的氣流像詭絲一樣鑽入人的身體,鑽入骨髓,鑽入神經……
封千紫接過一顆火蛇膽制的丹丸,囫圇吞下,仰起頭來看著太陽,那燦燦耀眼的光輝都是冰苦的。
這種地方怎麼住人?
憑著神仙特有的直覺,她們在這裡飛了三圈都沒有找到鎏金火鳳和紫霞仙子。
「姐姐——姐姐——姐姐——」宮惜終於按捺不住,在這一片死寂的雪川上淒厲地呼喊。
封千紫飛過去抱住她,她想起自己在幽冥殿發瘋的時候,師父就是這樣抱著自己的,「小惜,小惜,你別急,慢慢找。」
祝展顏也飛了過來,三個女孩摟在一起,宮惜眼角滑出的淚水瞬間凝成了冰珠。
琴音突起,空靈飄渺,若有似無,低婉盈蕩在千里冰封的雪川之上……
「是我姐姐!」宮惜大喜。
三個人瞬間散開,飛上空中搜尋著琴音的來源,終於在一座冰山中發現了紫霞仙子的身影。
冰封中的女子身著雪衣,手持箜篌,遺世獨立,宛如晶瑩剔透的朝露,在刺眼陽光的照耀下,給人一種即將消逝的錯覺。
失去焦距的雙眸凝望著冰宇外的三個少女,她似乎感覺到了什麼,淺淺地笑了,伸出手來貼在冰宇上,比劃了兩個字——小惜。
「姐姐——」
封千紫倒退了一步,看著祝展顏扶著宮惜跪倒在冰山前,她覺得自己的心就像被挖出來丟盡了冰箱的冷凍盒裡。
怎麼會這樣……眼睛像是看不見了……
為什麼只有她一個人?鳳凰哥哥在哪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