離開了江岸，我選擇了繼續步行，和我的馬一起在路上淋雨。我的腦子裡儘是江南的風物，儘是江南的人情，時而是納蘭靜靜，時而又是那個偷走了我的心的女人。我在想我的江湖實在是失敗的江湖，既沒有找回我的筆記，更不用說找到那個女人了。但是這種失敗裡，有著一種東西我是能夠體會的，那就是我的成長，我現在已經算是一個真正的江湖人了吧？
我殺過人，我愛過人，我離開了。江湖給我的除了那些殺人和愛人之外，它送別我的，是一個天真少女的晨夢，是一個江湖游醫的一把傘。江南是個好地方啊，雖然這裡的江湖少了許多光明磊落，卻用一種溫情脈脈來送別我。
我想著安知魚和宋玉瓊似乎是認識的，他們談論著那個叫做幽怨的女孩——我不敢想，我殺了劍蝶風，對於那個女孩意味著什麼。那絕對不是在墳頭哭一場就能解決的問題，那個女孩一定因此而生病了，而宋玉瓊就是去給她治病的。希望——希望能治好吧？
就在我習慣性地胡思亂想地時候，我看到對面走過來一個人，穿著一身簡單的蓑衣。他看著我，他帶的目光裡有一種驚訝的成分，恰如我看著他一樣。隨即我發現他是從我的劍認出我的，因為這把劍似乎很有名的樣子，以至於他嘟嘟囔囔說了一些什麼。我看他的唇形，大概是說我的劍的。畢竟江湖中人，看人看得是武功家數，也看一些成名的兵器的吧。而對面來的這個人，顯然是個高手，而且還是個邪氣的高手。這個高手向我走了過來，看來他沒準備動手。
我忽然感覺，這個人似乎是個色鬼，而且一定是個大色鬼。
納蘭書生曾經告訴我，江湖上有一個大魔頭，名字叫做瑟妖。瑟妖不叫瑟妖，他原本叫做色妖，聽名字就知道他的本行是什麼。瑟妖精通化妝和輕功，當然作為他那個行業中的佼佼者，他對於本行自然更是精通無比。所以，從最早的色鬼，一路升級到色妖。他嫌色妖的名字不好聽，就把色妖改成瑟妖了。據說有一次默琉璃牌牌曾經準備發給瑟妖，但是最後不了了之了——江湖上經常有這種傳言的。
我不認識瑟妖，但是我知道我遇到的那個男人不是好人，天生一張yd的面孔。更重要的是，這個人向我打聽一個人，根據他的描述我知道他在找宋玉瓊。我不能讓瑟妖找到宋玉瓊，因為這個人不是好人，他的身上有一種很特殊的味道——合歡散。
大漠裡的男人什麼都喜歡用最烈的，最烈的酒，最烈的馬，最烈的女人，自然也就有了最烈的合歡散。這個男人就有合歡散，而且他身上有一種陰柔的氣質，一看就是那種專練採陰補陽的人物。更重要的是，在納蘭書生告訴我的故事裡，瑟妖好像和宋玉瓊有糾葛，好像是因為一塊玉的關係。
那塊玉叫做寒玉玲瓏，是天下絕寒的寶玉，能夠在七天之內用絕寒的異種氣息將一個高手的功力暴增十倍。瑟妖練得內功偏向陰柔，他覺得自己能夠很好地利用那塊寒玉玲瓏，所以他找宋玉瓊。我覺得我不用再往北走了，我又得回到江南去，插手一件本不該我插手的江湖恩怨……
「我和你一起去找她吧。」我說，「我認識唐三少，找人很方便。」
「你認識唐三少？」瑟妖很吃驚，他想了想，「怡紅院的無天無道，那座吊橋在哪裡？」
「沒有吊橋，爬懸崖爬過去。」我淡然回答，「不用考我，我正好也要去參加唐三少的婚禮。」
「你明明是往北走，算了，諒你也玩不出什麼花樣。」瑟妖很有高手的自信，「看來你確實是唐三少的知交，居然知道無天無道的秘密。跟我走吧。」
於是，我剛剛告別了安知魚，就又見到了他。我們相對一笑，這就是江湖了。
安知魚還是很能扯，他似乎對於我的處境見怪不怪，又或者他竟然是認識瑟妖的。因為他們開始聊起了二十年前的故事，那個時候瑟妖和一個叫做夜少的，曾經橫行塞北江南。他們馳騁武林的時候，真是一段風起雲湧的光輝歲月，那個時候墨顛還是一個文人，一心要做翰墨中絕頂的那個文人，卻最終遇人不淑的變成了一個絕頂的俠客。
他們說起大漠裡有一種奇特的弱水，飛羽都會在那種水面上沉下去——船又到岸了。
上船的時候，瑟妖還是一個邪氣森森的惡棍，下船的時候他已經變成了一個意氣風發的中年叔叔。也許是回憶著當年的那些事情，搞的他很是激動，以至於開始向我吹噓起來。
這吹噓從我的名字開始。
我叫空靈水，瑟妖告訴我西北有一片琉璃世界，那裡就有空靈水和一種轉世輪迴的荷花。他告訴我喝下空靈水，就會忘記所有的苦樂，效果就和孟婆湯差不多。據說古時候有人乘著木筏，順著那條水一路飄到天上，碰到了牛郎和織女。不過那個時候兩個仙人一年才碰見一次，自然熱心別的事情，誰也沒鳥他。
瑟妖果然是瑟妖，即便是吹牛也吹得撩人得很，好端端的七夕愣是讓他弄出一種曖昧的感覺。
「你的劍是哪兒來的？」瑟妖吹完了牛，開始問我正事了。
「沙子裡挖出來的。」我沒有說假話，只不過說了一句廢話而已。
「這把劍已經死了。」瑟妖神經兮兮地說，「當年這把劍，除了一個不用劍的老妖精之外，誰都不敢輕視。唉……」
不用劍的老妖精有很多，但是我知道瑟妖說的那個老妖精是誰，因為那個人讓我幫他挑了很很很長一段時間的水，而且還是在大沙漠那種地方！我很認同瑟妖的說法，畢竟在沙漠裡釀酒，這樣的人怎麼也是不正常的吧……
「嗯。」我終於覺得瑟妖也是有可取之處的，「他也這麼告訴我的。」
「哦？」瑟妖驚奇了，「那你豈不是背著一個死屍？」
真噁心，不過我回去之後，就會把這把劍沉在水底。這是左手告訴我的，他說我叫空靈水，因此我可以用水讓劍復活。玄乎其玄的說法，就當是一個秘密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