向蒼穹祈禱的風 四季歌 渡江這廝
    人生總是有很多次的離別,這些離別大多數時候都很討厭,說不出的討厭。

    為什麼要離別呢?

    因為對於原來那個地方的厭倦,既然厭倦了,自然就走開了。

    就像我一樣。

    劍蝶風和我在蓮花池邊打了一夜,結果我贏了,輸的人死了。看到劍蝶風死的時候,我感覺到一種瘋狂,因為我真的殺人了。我真的趕在第一朵蓮花開放的時候,殺死了劍蝶風,並且……

    並且知道,我該走了,離開江南這個鬼地方。

    陰險要結婚了,在這個秋天的時候,本來應該是夏天裡就把婚禮了結掉的。但是,唐家三少太有名了,江湖上無數的人都想來參加婚禮,這樣的話婚禮就被推遲了。陰險是個很注意自己的形象的人,他在江湖年輕一代中是一個名門子弟,他的婚禮自然有當年唐二少的風采。我也是在這個時候,隱隱約約聽說陰險是「少的唐二公子」,不知道這個名字是怎麼來的。但是,似乎少的唐二公子,不就是唐三少嗎?

    納蘭靜靜說,不是,少的唐二公子就是少的唐二公子,永遠也不是唐三少。納蘭書生沒有說話,但是我知道,納蘭書生的話全都讓納蘭靜靜說掉了。

    少的唐二公子不是唐三少,那就是說,陰險不是唐三少?

    我不知道,我知道的是,陰險大發請帖。我也有一張請帖,燙金的大紅喜帖,刺的我眼睛都快紅了。

    納蘭靜靜歡呼雀躍地和我說,她要去看看婚禮時的新娘子,我就把請帖給她了。

    我花了很長的時間尋思整個事情的前因後果,我想劍蝶風在這件事情上究竟是什麼角色。

    劍蝶風說他在幫陰險,劍蝶風說陰險過河拆橋,劍蝶風說他看過我的筆記……

    當事情聯繫得到一塊的時候,我忽然發現,有很多的事情其實我是糊里糊塗的。比如說,陰險為什麼要找大漠西風,比如說我明明是初出江湖的人,怎麼可能一走出沙漠就被劍蝶風偷走了我的筆記。再比如說,劍蝶風這樣的小偷,怎麼可能會丟東西。再說就算是丟東西,又怎麼可能丟掉我的筆記,我記得他說的是丟掉,他沒說扔掉。

    所以,我要把事情弄明白,既然女人已經是鏡花水月,起碼我要把筆記找回來。

    筆記沒找回來,我漸漸的知道了,陰險和非葉是怎麼回事。

    陰險確實很陰險,他趁著在怡紅院灌水的機會,和怡紅院裡的非葉天天上演西廂記。一來二去之後,西廂記唱不下去了,於是就有了那個晚上的牆頭馬上。至於我,原來只不過是個跑龍套的,在江南這出折子戲裡根本就不是主角。

    我忽然想起來,我被劍蝶風引來了江南,遇見的第一個人就是水王唐家三少。我還想起來,劍蝶風說這個人很陰險,而且很明顯的劍蝶風是唐家三少的棄子,被我給殺了。那麼,這一局棋,我又是什麼呢?難道說,從我丟日記的那一刻開始,我就被當成了一顆棋子嗎?

    我住在納蘭書生家裡,我想了三個月,我一直想到了秋天到來。可是,我不敢想,因為我越想越怕。唐家三少要結婚了,新娘是非葉,那一段時間納蘭書生天天在我耳邊唱一首陰陽怪氣的天竺歌曲。我本來不知道的,只是覺得這歌曲很傷感,傷感的我想哭。我就問納蘭書生歌的名字,於是納蘭書生告訴我,這首曲子叫《我的女友嫁人了,新郎不是我》。

    就是從那一刻開始,我忽然間明白了,我該走了。江南雖然好,可是我是個江湖中人,江湖是漂泊的代名詞,漂泊是寂寞的代名詞,而寂寞——代表著離別。

    於是,我在初秋的時候,看望了那些在秋雨中瑟瑟發抖的枯荷葉。血跡已經沒有了,那些騎豬的少女也沒有了,敏敏郡主也沒有了。我知道,這是老天也在告訴我,我該走了。我的老馬化成了江南的泥土,我的血液化成了江南的枯荷,我的心酸化成了那該死的月光……

    枯荷葉邊上有一個土包,土包裡埋著劍蝶風,有一個叫幽怨的女孩會給他掃墓。我知道幽怨還是劍蝶風死的第二天的事情,那時候天又下雨了,這個小女孩趴在墳上痛哭。當然還有別的一些人也在給劍蝶風弔喪,其實也不是弔喪,這些沒飯吃的小傢伙們正在吃我給劍蝶風的祭品。所以在一群懵懂的只知道填飽肚子的小孩子裡面,這個乾乾淨淨的哭泣的女孩,顯得很特別。

    我知道,這個小女孩一定和劍蝶風有什麼特別的關係,所以從第二天開始我就再也沒有去過那塊埋著劍蝶風的地方。我想,那個小女孩會不會來找我報仇,但是小女孩一直都沒有來。後來納蘭書生告訴我,管理員收留了那些小破孩,陰險還出了力氣,給了一些銀兩。我連做了幾天的噩夢之後,在聽到那個消息的時候,總算是鬆了一口氣。再後來我知道,怡紅小廝出面了,他的怡紅院多了幾個小廝,也多了幾個少女。

    於是踩著月色我想要去看看這個叫做幽怨的小姑娘,所以我再次爬了一回怡紅院的牆,我居然看到了納蘭靜靜。這個小姑娘好幾天都是早出晚歸的,有的時候甚至是徹夜不歸,原來她居然在怡紅院裡。我看到她和敏敏郡主在一起,我還看到了靜靜看著蝴蝶飛舞的幽怨,當然還有其他的一些少女們。

    晚上居然還有蝴蝶在飛舞,我定睛看過去的時候,才發現原來是幻覺。

    自從劍蝶風被我給殺了之後,我總是看到我的眼前有蝴蝶飛,如今看到幽怨我就想起劍蝶風,我就又看到了蝴蝶。

    「靜靜,我要走了。」敏敏郡主滿臉都是一種幸福的表情,「也許再也不回來了。」

    「為什麼呀?」納蘭靜靜很感興趣地看著敏敏郡主,「不回來我會想你的!」

    「我也會想你的,我的小妹妹,哈哈。」敏敏郡主說,「這是一個秘密哦,我要當新娘子了!」

    「哇!」納蘭靜靜像是聽到了最不可思議的事情一般,「誰啊,居然能得到姐姐,到底是誰?」

    「嗯,秘密。」敏敏郡主笑得春光燦爛,「他呀,是一個大英雄,大俠士。我從你這麼大的時候,就已經喜歡他了呢!」

    「去,我又沒有喜歡誰!」納蘭靜靜微紅著臉,一雙大眼睛看著敏敏郡主,「姐姐,什麼叫做大英雄,大俠士?」

    「嗯,如果一個男人你從十五歲開始喜歡他,然後等了他十年。」敏敏郡主微笑著,「他就是你的大英雄。如果,他是一個為國為民的男人,他就是個大俠士!」

    我忽然知道,敏敏郡主居然已經二十五歲了,她居然從十五歲開始就喜歡上一個似乎頂天立地的男人,然後用十年的時間去等他……

    我還知道,敏敏郡主要走了,他會帶著她一起走。

    「小妹妹,這幅《陪君坐待繁華盡》,是非葉姐姐送給你的。」敏敏郡主打開一幅卷軸,「你老實說,你那個大哥哥究竟畫的是誰?」

    「嘻嘻,當然是姐姐了。」納蘭靜靜出賣了我,「他讓我當模特,準備畫給你的,結果不知道怎麼就送給了非葉姐姐。」

    「哼,跟他哥哥簡直一個樣!」敏敏郡主似笑非笑的聲音讓我毛骨悚然,「臭水水,要你好看!」

    我不知道,這個敏敏郡主為什麼會這樣說我,但是我知道的是敏敏郡主的語氣像是在耍姐姐的威風。然後我忽然感覺到身後有人,還沒等我反應過來,我就被制住了穴道。我知道,我身後有一個高手,高到我根本不知道他是怎麼摸到我身後並且點住我穴道的。我只看到一個消瘦的身影竄了出去,用一把小刀將一張紙釘在了柱子上,然後敏敏郡主像是閃電一般衝了出來。

    我看著那個偷襲我的傢伙像是蝙蝠一樣飛遠了,只留下一個黑乎乎的陰影,而敏敏郡主則在仔細看著那張用刀釘在柱子上的信。

    「姐姐,我能看看嗎?」納蘭靜靜這時候才出來了,「姐姐,你怎麼了?」

    「姐姐累了,姐姐要走了……」敏敏郡主像是丟了魂一樣,「姐姐現在就得走了。」

    於是,敏敏郡主就這麼走了,我眼睜睜看著她直通通走到怡紅院的門口。她用手中的小刀一刀劈開了大門,我認識那種叫做龍斬刀的刀法,我知道這種刀法是男人用的刀法。原來敏敏郡主也會這種刀法,更重要的是,這才是西域真正的龍斬刀——抽刀斷水,乾脆利落。納蘭靜靜背著琴出去了,她一定是去送敏敏郡主的,因為怎麼說她們都有一些莫名奇妙的親戚關係……

    敏敏郡主的離開,讓我也堅定了走的想法,所以我來和秋雨中的枯荷作別。我用左手捧起了被雨水打皺的湖水,看著晶瑩的湖水從指間流落,便忽然想起了大漠西風那顫抖的左手。原來,不只是流年抓不住,還有很多東西是抓不住的。抓不住就放下,放不下就逃避,逃不了就漂泊。無休無止的漂泊,飄到大漠上化作西風,還是逃不出江湖……

    江湖是寂寞,寂寞在我心裡紮了根,所以我繼續漂泊。在春雨裡我來了,在秋雨裡走。

    納蘭書生站在我旁邊,默琉璃沒有來送我,納蘭靜靜應該還在睡覺,所以場景有些淒涼。面前是大江,江水滔滔不絕,過去了就是江北。秋雨還在亂七八糟地下著,納蘭書生送給我一匹馬,我用板磚換了默琉璃一些錢。陰險……我沒要他的東西,我甚至一個夏天都沒找他,我怕再被他不陰險地陰險一把。

    「阿水,我是個窮書生,沒什麼好送你的。」納蘭書生的語氣一聽就是要送詩了。

    「我打江南走過,那等在季節裡的容顏,猶如蓮花的開落。」納蘭書生寫得字在我手心顫抖著,「東風來時,我在雨中邂逅。西風來時,我在雨中遠走。我達達的馬蹄,是個美麗的錯誤,我不是歸人,是個——過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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