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天卓爺倆日夜兼程,四天後暮色到達并州,方天卓沒有會自己老宅,而是悄悄的直奔方省涯的家,方省涯家地處一條老街,僻靜冷清。一棵老棗樹的枝椏從院子裡斜伸出來,樹葉幾乎落光了,稀稀疏疏的的幾個半黃不紅的乾癟棗子蕭索的掛在枝杈的高處。
方天卓沖方起道點點頭,方起道上前拍門,大門上留下歲月斑駁的刻痕,青銅門環上生滿綠漆,沉悶的「扣扣」聲迴盪在巷子裡,越發顯得寂寥。
良久,院子裡傳來腳步聲,老門「吱呀」開了一條小縫,露出一張如怒放菊花般的老婦人的臉,她警惕的看著方起道,又看看遠處裹著斗篷的方天卓,把門又掩緊一些。方起道放鬆臉上線條問道:「請問方先生在家嗎?」
「儂個方先生啊?」老婦人說的又急又快,而且漏風,有點呼哧呼哧的,向快速拉動的風箱。
「方省涯先生。」方起道再次放鬆臉上表情。
「小少爺麼,不在家。」門啪地關上,腳步聲漸行漸遠。方起道那句「那方先生在哪?」剛剛表達成一個唇形。
方起道舉起手復敲,無人應答。方天卓仰頭看著夜空,夜色猶如一匹展開的華麗的黑緞子,黑的發亮。方天卓擺擺手道:「他可能在書廬。」轉身朝城外走去,為不引人注意,馬拴在城外林子裡,方起道用老方法把方天卓帶出城外。越過林子,穿過一大片開闊的農田,翻過一個小山包,方起道聽見淙淙的流水聲,順著溪流而上,轉過一大叢野生灌木籐蔓,眼前豁然開朗,居然是一塊稍平坦的山凹子。
這時月亮升上來了,彎彎的,細細的,嫵媚的掛在山肩上。山凹子上立著幾件茅舍,簡單的竹籬笆,纏繞著野生籐蔓,葉子還沒掉。方天卓爺倆把馬拴在籬笆上,方天卓推開籬門,方起道注意到門口一塊孤石上刻著「老秋廬」,寥寥幾筆,卻很大氣蒼勁。
院子裡一條碎石鋪就僅供一人行走小徑,小徑兩側肆意生長著山間的野菊還有一些說不上名字的野花,雜亂無章卻又錯落有致。正室門掩著,有燈光從門縫中瀉出,門上的春聯已經褪色,字跡模糊。
方起道握緊刀柄,他聽見園中左側七米處有人呼吸聲,他不露聲色的左移一步,擋在方天卓的左側,渾身繃緊,像搭在滿弓的弦上,隨時可以脫弦。
「請問方省涯在嗎?」方天卓輕輕敲門,無人應答。方天卓推開門,門內的燈光一下子湧出來,山肩上的月牙暗淡下來,像是蒙上薄透的面紗。屋內很簡陋,一張方桌,一盞油燈,一隻凳子。方起道感覺院子裡的人在打量他們。良久,院子裡人應道:「我是方省涯,兩位有事嗎?」他並沒有使用謙稱。聲音沒有什麼起伏,聲線有點低沉,說不上動聽,聽起來卻很舒服,是使人放鬆的舒服,就像辛苦勞作一天後全身泡在溫水裡,從裡到外,從肉體到精神的慵懶散淡。方起道聚集的殺氣莫名其妙的就淡了,散了。
方起道駭然回頭,方省涯站在園裡,野菊在他腳下,方起道直覺他應該是穿著白色寬鬆長袍,只有白色才能配得上他,方省涯很隨意站著。可是方起道覺得周圍一切景色突然黯淡,都成為這個男人背後淺薄的烘托,
方省涯聲音裡有一絲笑意,「山間晚來客,茅舍簡陋,客人請園中坐吧,茅舍無茶但有酒,且飲一杯。」又對方起道道:「你去屋裡找兩個杯子吧。」方起道就真的去找了兩個杯子來。
三個人席地而坐,方省涯給他們斟上酒,然後給自己也斟上。方天卓正欲飲下,方起道伸手擋了一下,方省涯笑笑率先干了。方起道這時發現方省涯並不是白色長袍,而是灰色的,穿的有些舊了,呈現出毛毛的觸感。
「兩位找我什麼事啊?」方省涯淡淡問道。
「老夫叫方冠誠,這是老夫義子方起道,起道來見過長兄。」方天卓亮出身份。方省涯沖方起道頷首道:「不敢當。」方起道也只是點點頭,算是見過了。
「族伯找我有事嗎?」方省涯仍是淡淡的,自顧乾了一杯,並沒有行禮。方天卓臉上微露不悅,但想到是禮賢下士來的就忍住了,緩緩道:「當今聖上求賢若渴,久聞賢侄大名。」方省涯挑挑眉,沒有答話,方天卓只好接著再說:「聖上想請賢侄做皇子的老師,賢侄,這可是千載難逢的好機會。大丈夫存立於世,當逐萬載功名,榮蔭子孫。」
方省涯又自顧飲了一杯道:「只怕小侄沒有這個福氣,還沒有紫蟒加身,就已經枷鎖肩扛了。族伯,飲了這杯請回吧,夜裡風大,小侄不遠送了。」說罷,站起身來,抖抖衣襟,幾片花瓣飄落下來。方起道迅速站起微微攔在方省涯身前道:「方先生你肩上還有一片花瓣。」刀光一閃,方起道的刀尖上挑著一片花瓣。方省涯面不改色道:「謝謝!」腳下仍是朝前走去,無視面前的刀,方起道只得撤刀。
方天卓聲音嘶啞道:「方省涯,你難道不想給你父親正名?難道想子子孫孫都背負叛賊逆臣的罵名嗎?」方省涯身形稍稍一滯,並不停留走進茅舍,掩上門。
方起道看見周圍景色又鮮活起來。方天卓疲倦道:「回吧。」兩騎慢慢遠去,淺淡,猶如黑色幕布上兩枚灰色的皮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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