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 衝撞仙姑
「小北，小北。」呂國慶在院子裡開心的逗著剛出生不久的兒子，滿臉幸福喜悅。結婚十年，而立將盡，喜得貴子怎能不高興！
「老公，小心點，別把兒子嚇著。」做完月子的國慶媳婦，站在門口，望著國慶同樣是一臉的幸福。
「哈哈，老婆，咱兒子膽大著呢。出生的時候，打雷閃電他都沒嚇哭，將來一定能有大出息。肯定會為老呂家光宗耀祖！」
「啪啪……」門外忽然傳來了鞭炮聲，國慶抱著小北在門口張望。鼓樂交匯，一群人吹吹打打，從門口經過往村長家去。人群裡八個赤膊壯漢抬著一個穿著大紅長袍，披頭散髮，奇醜無比的中年婦女，她就是隔壁村的大仙——李仙姑！
這個李仙姑是鄰村孤寡老人李奶奶在兩村交接處的亂葬崗裡撿的，傳說她長到六歲時被天雷劈中，大難不死，卻因禍得福種下仙緣。被什麼黃大仙收為乾女兒，從此可以祈福求雨，穿梭陰陽，為人消災解難。周圍幾個村的人忽然之間把她信若神明，家家都掛她的像燒香供奉，迷信到為她建廟塑像的程度。要不是這個村與外界斷絕聯繫，只怕敬奉程度不會低於若干年後那個能讓信徒甘願在天安門前自焚的某人。今天呂家村的族長，生了個女兒，特地請她來求神賜福保佑平安。
「老公，聽說族長家生女兒請李仙姑賜福，你把兒子抱過去，也讓李仙姑給個符，保佑平安。」國慶媳婦囑咐國慶。
「哎呀，人家李仙姑是大人物，能給咱這窮人家賜福，我看還是算了吧。」國慶把小北往屋裡抱，拉著小北亂舞的小手逗弄著。
「瞧你說的，李仙姑是黃大仙的乾女兒，造福百姓，不會分什麼貴賤的，叫你去你就去！」國慶媳婦邊勸國慶邊把他往外拉，最終國慶拗不過她，只好抱著小北，跟著人群往村長家去。
祈福儀式開始了，穿著大紅袍的李仙姑被人群圍在中間，她揮動手裡的一根紅綾，身體誇張怪異的扭動著，難看到令周圍的人都忍不住想吐。三角形的死魚眼瞥了一眼眾人，嘴裡唸唸有詞：「義父黃大仙顯聖，賜福族長女兒呂如茵，聰明伶俐，貌美如花，平平安安，長命百歲……」李仙姑開始用紅綢勒住自己的脖子，雙手用力向兩邊拉，方佛不是自己的脖子，直到臉色發青，眼睛翻白，才突然睡在地上兩腿亂蹬，亂滾，周圍一下子安靜下來，連私塾先生放的一個屁都聽的一清二楚。李仙姑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猛地直挺挺蹦起來，嚇了所有人一跳，國慶懷裡的呂小北瞪著一雙清澈透亮的小眼睛盯著她，左眼瞳孔閃出一道精光，不懂事的大腦裡湧進一幅圖案，一個醜陋的紅衣女人身上正背著一個乾癟的老頭。
「本仙賜福呂如茵，她一定會聰明伶俐，貌美如花，平平安安，長命百歲……」李仙姑的聲音突然變的沙啞乾澀，完全換了一個人，變成了男人的聲音。人群裡議論紛紛。
「仙姑真靈啊，請到黃大仙上身了。」
「是啊是啊，我們拜一拜！」不知是誰叫了一聲，所有人都跪在地上磕起頭來紛紛祈求保佑。
國慶抱著小北，不好磕頭，便跪倒在地，兩眼虔誠望著黃大仙上身的仙姑，希望她也能保佑自己的兒子，大富大貴，長命百歲！剛滿月的小北，在國慶懷裡突然不安的扭動，正當國慶要抱緊他時，一泡童子尿超乎想像的射出去，水柱化成一道優美的弧線，不偏不斜剛好射在唸咒的李仙姑身上。頓時傳來一聲怪叫，李仙姑渾身像過了電一樣，「吱吱」冒起白煙，誇張的抖個不停，嘴裡不時發出兩個人的慘叫聲，人群一下子亂成一片。小北嫩嫩的小臉上，竟露出笑容，還高興的抖動四肢，左眼裡看見，李仙姑身上的乾癟老頭慘嚎著化成一縷青煙魂飛魄散。國慶知道闖了大禍，嚇得臉色蒼白，抱著小北準備轉身離開。
「呂國慶！」族長呂富貴大聲喝住國慶，嚇的他一哆嗦，兩腿發軟。
「今天我請李仙姑來我為我剛出生的女兒求神賜福，你倒好，竟然讓你的兒子撒尿衝撞了黃大仙。如果大仙生了氣，不再庇佑我們村，我就要按族規來處置你的兒子！」族長的指頭戳到了呂國慶的額頭上，雙眼惡狠狠的瞪著小北。不知闖了大禍的小傢伙，還拍著小手，伊呀呀不成語句的亂哼哼。呂富貴牙齒咬的吧吧直響，心裡想要把這個胎毛未落的小傢伙使勁摔在地上。
「是誰的孩子！」李仙姑恢復神志，臉色蒼白，盯著雙腿發抖的國慶。猛的伸手，一把抓過小北，滿臉殺氣的看著他。
「仙姑開恩，仙姑開恩，放過他吧，他還是個剛滿月的孩子，什麼事都不懂啊！」呂國慶雙膝跪地，淚流滿面，祈求的望著李仙姑。
「呵呵，不錯啊，兒子生的真好！什麼時候生的？」李仙姑詭異的怪笑著，邊掀開小北的襁褓邊問。
「今年七月十五，夜裡。」國慶如實回答，希望李仙姑能網開一面。
「哦！」李仙姑一驚，發現呂小北手腕上有一塊像手鐲的環型胎記，眉心和胸口也各有一個類似天眼的胎記，眉心的那塊不仔細看不出來。小北睜著小眼看著抱著他的仙姑，一點也不害怕，也不掙扎。
「夜裡幾點？」李仙姑的口氣變的很急迫，旁邊的人都在為呂國慶捏了把汗，倘若仙姑不高興，直接把他好不容易生出來的兒子摔了，只怕也沒人敢攔著。
「十一點。」呂國慶突然冷靜下來，他死死盯著仙姑的雙手，如果她真的要摔自己的兒子，還可以第一時間接住他。
「十一點就是子時。七月十五是鬼節，鬼節子時生子乃是千年罕見的純陰鬼嬰，將來定回禍害人間，先是剋死自己父母，再剋死全村的人，到時候會掀起腥風血雨！不如我現在就為民除害，消滅這個妖孽！」李仙姑冷笑，將小北高高舉起，信奉他的村民們，聽她一說，關係到自己的利益都不約而同的大喊起來：「摔死他！摔死他！……」
國慶一下子慌了神，連忙給李仙姑使勁叩頭，磕的「邦邦」直響，沒幾下就磕破頭皮，鮮血直流。
「求求你仙姑放過我兒子吧，他什麼都不懂，他只是個剛滿月的小娃娃，求求你放了他吧！」
「你們說放還是不放啊？」仙姑高舉著小北，目光掃過眾人，一對難看的死魚眼裡殺氣逼人。
村民們一下子安靜下來，私塾先生恰巧又放了一個臭屁，同樣被所有人聽的一清二楚。沒有人說話，確實，如果活活摔死一個剛滿月的嬰兒，眼看著他腦漿崩濺，甚至說不定會濺到某個人的臉上，那太殘忍了。
「俗話說，童子尿可以辟邪，乃是求之不得的好東西啊，呂國慶兒子不尿到別人身上，偏偏尿到仙姑身上，說明仙姑身上有仙氣，也就是表明仙姑已經位列仙班，所以才會被尿到，而我們這些凡夫俗子自然不能與仙姑您比，所以呂國慶的兒子沒有往我們身上尿。」村裡唯一的私塾先生呂有才侃侃而談，說的所有人頻頻點頭。呂有才洋洋得意，卻又突然放了個音調怪極的屁，奇臭無比，嗆的族長一下子嘔吐出來，其他人紛紛揮手掩鼻。
「是啊，是啊，仙姑，我兒子一定知道你成了神仙才會尿到你身上的……」呂國慶連忙應和，希望得到李仙姑的饒恕。
「哈哈哈哈！」李仙姑怪笑著，笑的所有人都心裡發毛，到底怎麼回事只有她自己心裡最清楚。猛然使出渾身力氣，高高舉起小北，仙姑大叫一聲：「妖孽受死！」把小北朝地上的一塊大石頭上砸去！
「小北！」國慶瞬間崩潰，他撲過去，卻無法補救，因為仙姑朝他的反方向扔出去。雙腿一軟，癱在地上。
所有人都把目光投向即將撞到石頭，腦漿迸濺，剛滿月的小北身上，膽小的甚至閉上了眼睛，可惜期待的一幕沒有出現，一個離石頭最近的身影靈活接住了小北。族長呂富貴，望著懷裡沒有被嚇哭的小北，心裡奇怪這個剛滿月的孩子到底是啞巴還是膽子大？
「你——？」仙姑用不解的目光望著族長，呂富貴抱著孩子，在她耳邊小聲說了句沒人聽見的密語，仙姑醜陋的臉上露出笑容，點了點頭。
「呂國慶，把你兒子帶回去吧，好好養著，不要再讓他亂撒尿了！」呂富貴把小北還給國慶，詭異的笑容讓他心裡直發毛。
「謝謝族長，謝謝仙姑！謝謝族長，謝謝仙姑！」國慶抱著小北踉蹌的往家跑去。
尖銳的屁聲再次傳來，私塾先生在他人捂鼻的嗟吁中，狼狽的離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