鬼差轉世
引子:森羅殿上,閻王眉頭深皺,怒目瞪視著堂下的鬼差總管呂殺。一旁的黑白無常小心侍候,不時偷偷瞄了幾眼堂下的大哥。一黑一白恐怖詭異的兩張臉上竟都帶有一絲關切。索命無情,勾魂為生的黑白無常竟也知道擔憂。甚至押著呂殺的牛頭馬面都失去了往日的冷酷無情,眼睛裡流露出一種罕見的惶恐與不安。
「呂殺,你可知罪?」閻王猛的拍下驚堂木,巨大的聲響讓堂下無數以索命為職業的鬼差們悚然。千年來,這冥界的主人還是第一次發這麼大的火。什麼事又會讓這位倘若叫你三更死,你就活不到四更的大佬,生如此大的氣呢?
「屬下不知!」呂殺理直氣壯的昂起頭,迎上閻王冷峻威嚴的目光,沒有絲毫畏懼閃避,因為這件事他心中無悔。
「放肆!」閻王氣的渾身發抖,面色鐵青。黑白無常不禁嚇的兩腿發軟,手中哭喪棒雙雙掉落,兩索命小鬼同時彎腰去撿,黑白兩頂高帽子又掉到地上。閻王轉過臉來,瞳孔收縮,黑白無常慌忙跪下叩頭。
「退下!」閻王大聲呵斥,黑白無常彎腰垂首慌忙退去,牛頭馬面也不禁哆嗦一下,這次老大真的要發火了!
「身為我陰司鬼差總管,你理應巡視人間,捉盡鬼魅,明我陰陽界線!可是你竟擅離職守,私動凡心與凡間女子相戀,還在天涯海角許下滄海桑田唯愛不變的誓言!簡直荒唐!荒謬!自盤古大神開天地,女媧娘娘造人,有我陰司以來,在我的管轄範圍內,還是第一次發生這種鬼差思凡的事。我承認你是我陰曹地府最英俊的男人,也是我最得力的助手,因此我對你可謂是寵愛有加,甚至連你與我冥界第一美女孟婆調情我都可以睜一隻眼閉一隻眼。」說到這裡閻王的表情傷心失望至極,一旁剛才還膽戰心驚的牛頭馬面突然同時吐起來。
「但是你竟違反天規與凡人相戀,犯下滔天重罪!你還不知罪!看來是我平時太過寵你,寵到你自己都不知道自己是誰了。」
「千年來穿梭人間,捉遍孤魂野鬼,抓盡魔屍邪魅,見天下萬物命如螻蟻,我以為自己早看透了世間冷暖,沒有什麼可以動搖我穿梭陰陽時的從容。可是當我見到了月兒,見到她那清澈如水的眼眸,見到她那甜美醉人的笑容時,我明白了什麼叫做一見鍾情,明白了什麼叫做一眼萬年,明白了愛情如此美妙。它來的倉促,來的突然,讓我無法抵擋,無法琢磨,只能心甘情願的被它俘獲,為它著迷。所以我願意與我真心相愛的月兒一起天荒地老,一起海枯石爛!」跪著的呂殺一臉甜蜜,儘管知道他最後的下場可能是被打下十八層地獄,享受他再熟悉不過的種種酷刑,可他不害怕,不後悔。只要真正愛過的人,在面對死亡時一定會變的從容平淡,此生有愛,我心無悔。剛吐完的牛頭馬面眼睛直冒紅心,沉浸在呂殺的浪漫愛情中,滿臉陶醉。
「堂堂的鬼差總管竟然能說出這種話!還擺出一副這樣噁心的表情!愛?真是可笑!你在我陰間司職千年,看盡人間醜惡:男人因為賭錢把妻子女兒賣到妓院,看到妻子偷人,親手殺死自己的老公孩子;最近幾年人間空前繁榮,多少人無恥到玩起了換妻的遊戲,你覺的世間還有愛嗎?愛情只是你一時的衝動罷了!只要你肯改過自新,不再癡戀凡塵,我願意向玉帝求情,免你不死,繼續做你的鬼差總管。」閻王的話讓所有鬼差都舒了口長氣,對於呂殺他還是不忍心處置的。這位陰間千年來的鬼差總管,是冥界一寶,是他把陰森森的地府變的有生氣,沒有他,這陰間的寂寞就不知該如何排遣。最難熬的是寂寞,其實閻王也知道。
「老大,放棄那個凡間的女子吧,她只有三十年的陽壽。就算你真的能和她在一起,也不會有好結果的。凡人都有生老病死,不值得你犧牲這麼多。」牛頭真誠的勸著呂殺,沖一旁抓虱子的馬面使了使眼色。
「是啊,大哥,為了三十年的愛情,失去你的永生,失去這麼多的兄弟,你感覺真的值嗎?」
「大哥,閻王已經網開一面了,你認個錯,從今以後,我們兄弟還可以一起三更索命四更回,大碗飲酒到天明,再一起去十八層地獄折磨那些從陽間捉來的惡鬼。」白無常飽含深情,一群鬼差齊聲應和。
呂殺的眼睛蒙上一層水霧,他對著所有鬼差露出笑容,把他們一一看過,臉上流露出不捨。
「謝謝各位兄弟千年來的照顧,我呂殺即使魂飛魄散也不會忘記你們。小黑,以後不要老是哭喪著臉,多學小白笑一笑,阿牛以後要多洗洗澡,小馬記得索魂時不要老去抓虱子,判官你的鬍子該修修了……」
「大哥!……」黑無常努力的擠出笑容卻比哭更難看,白無常背過頭,從沒哭過的他卻在鶯鶯抽泣,傷感籠罩在森羅殿的大堂。
「我心意已決,愛不要太多的時間,只要能與月兒相擁,哪怕一天,一分也是值得的。只因為曾經擁有,永世不悔!你們永遠不會懂的。我不後悔,閻王大人我希望再懲罰我之前,我可以再去凡間見月兒一面。回來之後,即使魂飛魄散我也願意」呂殺的的眼神在懇求,他不曾懇求過生死,卻只願見自己最愛的女人一面。對於地府所有的鬼來說,愛太深奧。閻王歎氣,皺眉,他瞭解自己的手下,他是不會回頭的。
「莫月兒陽壽已盡,一個時辰前轉世投胎,你不可能再見她了。既然你依舊執迷不悟,我也只好依法處置。鬼差總管呂殺,私動凡心與凡間女子莫月兒相戀,罪犯天規,牛頭馬面聽令,速帶呂殺去十八層地獄飽嘗酷刑,剔除筋骨投入凡胎,永受輪迴之苦!」閻王扔下令箭,準備轉身離去,判官和所有鬼差突然齊齊跪下。
「求閻王大人網開一面,饒恕呂殺吧!」
閻王望著呂殺深深歎了口氣:「他的心早已經不屬於這裡,你們也應該知道,對於他的處罰是最輕的了。倘若天庭派人下來,只怕呂殺會永世不得超生。」
鬼差們默然,閻王說的不錯,可是大家還是不捨。呂殺從容一笑:「大家不要為我難過,一切的選擇我心甘情願。等我轉世為人的時候,說不定還有機會和月兒在一起。」呂殺英俊的臉龐沒有一絲後悔,真心愛過,已無遺憾。緣分說不定還會出現在下個輪迴,等待他去追尋。
十八地獄,第一個是拔舌獄,凡在世之人,挑撥離間,誹謗害人,油嘴滑舌,巧言相辯,說謊騙人。死後被打入拔舌地獄,小鬼掰開來人的嘴,用鐵鉗夾住舌頭,生生拔下,非一下拔下,而是拉長,慢拽……此刻執事的小鬼望著赤裸的呂殺,平時懲戒慣了惡人的他們也不禁發起抖來。
「不要猶豫了,路是我自己選的,一切由我來承擔。還當我是你們大哥的話,就趕快動手,我還要趕著投胎去找我的月兒。」呂殺從容的伸出舌頭,小鬼們從火炭中拿出燒紅的鐵鉤,炎熱的氣息直逼呂殺的嘴邊。千年來,早就對十八層地獄司空見慣的呂殺,從沒想過今天自己竟會要享受所有的酷刑。當熾熱的鐵鉤穿透舌頭,劇痛到抽搐,倔強的他沒有發出一絲呻吟。因為月兒的美麗臉龐,因為月兒醉人的笑容,因為他們的愛減輕了一切痛苦,愛情可以讓人學會忍耐,學會承受一切。所以接下來的剪刀獄,鐵樹獄,孽鏡……刀山,火海……呂殺都從容渡過,只是他已傷痕纍纍,虛弱的像灘爛泥。
奈何橋頭,孟婆手裡端著她的忘情湯,淺淺一口嘗,了卻前世傷。酸甜苦辣味,再到人世享。
「沒想到,鬼差總管可以為了一個凡間的女人甘願受盡十八層地獄的酷刑,放棄永生去做凡人。我老婆子總算與你知己一場,今天這湯我給你多加了三顆紅棗,一顆辯陰陽,一顆鬼斷腸,一顆回故鄉。」孟婆眼神迷離,讓人無法捉摸。呂殺不解剛要開口發問,一旁的判官卻用禁聲的手勢制止了他。馬面將自己手中的鐵鏈取下一環,交給呂殺,鬼差們都來送行。
「再見了兄弟們!」呂殺毫不猶豫的將忘情湯一飲而盡,把陰司相處了千年的朋友們印入眼簾,墜入輪迴。
「大哥走了,以後地府將不會有任何生氣了。」牛頭一臉傷感,望著輪迴隧道,他突然有種要衝進去的慾望。
「老大不屬於這裡,這裡不會有愛。讓我們祝福他在人間可以與月兒相聚吧。」馬面抓住身上的一隻虱子,放進嘴裡咬出響聲。
「呂殺注定與陰間有緣,轉世的他會與鬼有著無休止的糾纏。」手捧生死簿的判官一臉神秘,鬼差們都好奇的望著他。
「大家都去忙公務吧,誤了事閻王要怪罪的。」判官手持鐵筆轉身離去,鬼差們也都散去。唯孟婆在那癡癡呆立。
公元一九九零年七月十五日子時,神州某地呂家村,添了一名新嬰兒,父母取名:呂小北——一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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