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送你的年華還留著嗎 第1卷 19
    W城回來後我總感覺會發生點什麼。倒不是自己有什麼英明的預見,或者所謂的「敏銳直覺」。我不過單純地認為,既然上天讓我這麼快樂地度過一個週末,肯定會在之後的日子裡向我索取一些代價,這就像小時候撒謊出去玩遊戲機回家後總會被老媽識破並痛打一頓。

    當我把以上結論告訴茄子時,他認真思考了很久。

    最後回了句:扯你丫的蛋。

    ……

    誰知下一秒教室門就被踢開了!趙倩雙手插腰一臉「我要殺了你全家」的李逵表情出現了。茄子滿臉詫異,立馬朝我說,「小離,我錯了,我現在相信了。」

    這會兒正是午自習,原本安靜的教室被她囂張的破門給威嚇得更靜了。坐在末排的我甚至能看到幾十位驚呆的同學,他們望著門口來者不善的闖入者,無辜的後腦勺上多出幾條斜線。班長為了證明自己的神勇愚蠢地挺身而出了,「同學,請問你找……」

    「滾一邊去。」她不耐煩地推開他,大步流星朝我走來。接著抓起我手中的小說往旁邊一甩,劈頭蓋臉地罵起來,「顧小離,你丫給我聽著。以後沒我允許別擅自把枷辰帶出去,這次的籃球比賽對他尤為重要,直接關係到他的大學保送!如果你真是他好朋友麻煩你別再耽誤他了,他和你們這種人不一樣,以後要走的路也根本不同,你纏著他是何居心啊?!」

    不得不承認,她說的每一句話我都舉雙手雙腳贊同。但憑什麼趙倩你能用理直氣壯地口氣來教訓我啊。就好像你已經和枷辰多親密了一樣,比我、茄子、冉沫還要親密。事實上,明明你才是那個最沒資格插足的局外人!

    於是我不爽了,而我不爽,他媽的誰也別想爽。

    「大姐,枷辰想怎樣是他自己的事,人又不是你生的。還有,我也麻煩您以後別再打著關心比賽的幌子去破壞人家感情了,當小三很好玩麼!」最後一句話是為冉沫抱不平,我還故意提高嗓門讓全班都聽見。

    「你……」趙倩怒了,走上來揪起了我的衣領。其實我完全可以推開她,但我沒有反抗,只是繼續一副「你來打我啊,賤人,你怎麼不打啊?」的輕佻模樣。

    「老娘我喜歡誰還輪不到你來管!」話到這裡她嘲諷地笑了,「倒是你,有什麼資格說我,你以為你那點破事我不知道?你不過就是個窩囊廢,喜歡蘇冉沫又不敢追,還像條狗一樣去討好人家。我真是搞不懂你腦袋裡是怎麼想的,裝的都是屎吧……」

    我捏緊了拳頭。趙倩,操你大爺的,你知不知道在別人傷口上撒鹽是多麼歹毒的行為啊?你又知不知道要是殺人不犯法我早將你抓去實驗室碎屍了啊?不過你丫一定知道我現在除了像個孫子一樣什麼也做不了吧?好,你贏了!

    一咬牙,忍了。

    我冷冷地擋開她的手,整理下衣領,不甘示弱地笑道,「我自己想要什麼我清楚,你這樣的人根本不懂什麼叫做友情。」

    「哈哈……別笑死人了,孬種就是孬種,還說得那麼偉大。你就抱著你的狗屁友情一輩子窩囊下去吧!」她不屑地甩甩頭,揚長而去,留下幾十張詫異的臉。

    幾秒後原本安靜的教室立馬炸開了鍋,大家眉飛色舞地議論開來,還對我指指點點品頭論足。我真佩服他們,都高考在即了居然還能這麼熱衷地投入到八卦裡,都是些什麼星球的人啊?這麼想著我憤慨起來:「看什麼看?沒看過帥哥跟醜女掐架啊。啊?有意思啊?……」

    瞬間無數書本、文具以及中午吃剩的便當盒朝我砸來,同仇敵愾在這一刻得到完美闡釋。

    待事件平息後我回頭望向茄子,「茄子,我剛掐架是不是輸了?」

    茄子於心不忍,但還是誠實地點點頭。於是我趴在課桌上沉默了。其實彼此都明白,今天輸的不是這場架。自從蘇冉沫喜歡上枷辰,我們就都輸在了最開始。可趙倩沒有這種從小穿開襠褲長大的朋友,更不會瞭解三個小孩愛上同一根棒棒糖的滋味。

    接下來一整天我都心情不好。

    晚上枷辰還要加緊籃球練習,況且實在不想看到趙倩的臭臉了,放學後我拉著茄子先走了。那晚兩人在外面轉悠了很久就是不肯回家。茄子心領神會,騎著自行車載著我轉啊轉,一路上任勞任怨。後來我說我餓了,便去到學校附近的宵夜街。

    以前我、枷辰、茄子三人總會來這裡吃點東西,再各自踩著夜路回家。這一帶白天都很規矩,和普通市井無異。一到深夜形形色色的夜宵車就出來了。老闆們搬出桌子凳子,就像在自家一樣把整個馬路塞得水洩不通,汽車根本別想進入。而城管非但不管,還親自帶隊來支持老百姓的事業,吃得不亦樂乎。可謂官民一片和諧。

    這會我倆一邊抽煙,一邊等著即將上桌的魷魚串。

    「你覺得,以後我們會不會真的和枷辰越來越遠。」突然,我問茄子,「就像趙倩那八婆說的,我們根本不是一種人……」

    老闆端著烤好的魷魚串送上來了,香氣四溢。茄子丟掉煙屁股,抓起一串啃著,「我沒想那麼多,我爸說是我的就是我的不是我的強求也沒用。他就是抱著這麼平和的心態追到我媽的,想當年我媽可是絕世美女啊,萬千知青迷倒在她的石榴裙下……」

    我「噗嗤」一下笑了,我說茄子,看著你的臉我實在想像不出你媽年輕時有多美。

    茄子抹掉嘴角的油,也不跟我貧,繼續大大咧咧地說,「小離你就是喜歡多愁善感,以後的事情以後再說嘛。就算枷辰真和我們走上了不一樣的路又怎樣?比如以後我們淪落到開了一家宵夜攤,人家當上了城管大隊長,你瞧瞧你瞧瞧,現在不照樣相處得很愉快嗎?再舉個例子,丘吉爾是總統,他哥卻是個種地的農民,人家不照樣是兄弟嘛……」

    我突然豁然開朗了,而眼前揮舞著魷魚串高談闊論的茄子就像是個大智若愚的聖人,讓我目瞪口呆膜拜不已。只是很快,夜宵攤上的中年老闆憨厚地插嘴了,「同學同學!你搞錯了,你說的那個不是丘吉爾,是林肯。俺記得林肯的哥哥才是種田滴。」

    我倆立刻傻眼了,原來真正的聖人在烤魷魚。

    吃飽後我心情好多了,和茄子約好「一定要守護冉沫到底堅決不讓趙倩小三得逞」的誓言後才安心回家。第一次我不再要求他送我了,而是站在路口朝他揮手,一直目送他踩自行車的身影消失在落寞的街道盡頭。

    怎知獨自回家的途中,遽然下起大雨。我一邊罵著偽劣的天氣預報一邊用書包擋著頭朝家狂奔。可雨越下越大,只好被迫沿著屋簷躲躲藏藏,最終還是淋濕了大半才到家。站在自家院前的鐵門口,我掏出了鑰匙。

    而這時,迎面走來一個人影。

    女孩身體單薄,磅礡大雨中就像一株逐漸失去生命力的柔軟熱帶植物。她搖搖欲墜地緩步前行,隨時會跌倒。瓜子臉在雨水的洗刷下蒼白得毫無血色,長髮凌亂地散落在額前,疲憊的臉上帶著一絲哀怨的病態美。

    我抱著似乎很眼熟的心態上前幾步,才發現女孩是青萱!

    她也緩緩抬頭,發現我後先是微微吃了一驚,很久後才反應過來,勉強地笑笑。

    「青萱?」

    「嗨,顧小離,真巧呢。」

    「這麼大的雨你怎麼還在外面亂跑,不回家?」

    「我,」她停頓了兩秒,「……我沒有家。」

    「轟隆轟隆……」

    沉默的空隙裡兩人都已濕透,遠方天空中一道沉重雷鳴翻滾而來,接著是凌厲的閃電像煙火一樣瞬間照亮了世界,以及女孩的臉。青萱微微低頭環抱著雙肩,瑟瑟抖著。而雨越下越大,她還想說什麼,聲音來不及成形便潰散在雨水中。

    「走,先去我家。」我抓起她的手。

    大雨還在下著,劈里啪啦地打在屋簷下絲毫沒有停下的意思。有生以來第一次站在自家門口的我卻表示壓力很大。我惶恐地思考著對策。一旁的青萱孱弱地問道,「你家有人嗎?」

    「有,我媽。繼父出差了。」

    「那你媽看到你帶女孩回家會不會罵你?」

    「不會……」我語氣極其鎮定,「她會直接操刀剁了我。」

    「……」

    「沒事的。一會開門後你先躲在一旁。我想辦法把她支開,你直接衝到2樓最左邊的房間裡,那是我的睡房,很安全,明白麼?」青萱直點頭。

    我摁下了門鈴,開門的老媽這會兒正在敷面膜,看到我一身濕透心疼極了,「為什麼早上出門不帶傘啊,真是的……」她嘮叨幾句,轉身跑去浴室給我開熱水器,拿毛巾。我將門虛掩,立馬跟到浴室將媽堵住了,「媽,幫我洗個頭吧。」

    「這麼大人了,不害臊……」媽雖然嘴上那麼說,卻很樂意地抓起噴頭朝我的頭髮上灑起來。幾秒後,外面隱約聽到了上樓的聲音。媽敏感地回頭過去,「剛什麼聲音……」

    「您更年期老眼昏花了吧,快點快點。」我催著。

    「什麼更年期!臭小子!再說一遍,老娘掐死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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