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認倒霉吧。
拓跋燾相信,此時就是他把懷裡的這個笨女人搖醒,她說不定還會再給他指一個更嚇人的地方。
唉,
拓跋燾歎息一聲,懷裡的女人是睡著了。
可是那小嬰兒卻醒著。
用一雙烏黑的眼睛看著他,小嘴兒一裂,就要哭。
他嚇的忙飛快的離開了這裡。
他可不想,讓兵們看到他這時的狼狽樣子。
他想也沒想,就朝著一個地方飛躍而去。
好在一路上人並不多。
直到走進他的中軍大帳附近。
他才看到了一些人影。
直到他走進了大帳,那些人影誰也沒有出來。可是,他知道,他們看見了一切。
他的中軍大帳左右,都是王室羽林軍,就是一隻蒼蠅飛過,也瞞不過他們的眼睛。
他們不出來,自有他們不出來的道理。可是,說一定,這時候,在肚子裡早就笑翻了吧。
拓跋燾一進中軍大帳,就把胭脂丟到了大床上。
他丟的力道並不猛,胭脂翻了一下眼皮,看了他一眼,又睡了過去。
拓跋燾坐在床榻上,看著這睡的死沉的女人,和一邊睜著眼的小嬰兒,心裡真是哭笑不得。
唉,真是敗給這個女人了。
明天,不知手下那些人會笑成什麼樣呢?
他一定要在天亮之前,把這個該死的女人弄走。
一夜無眠,第二天,天才麻麻亮。
拓跋燾就搖醒了胭脂。
「吵什麼嗎?再睡一會。」
胭脂看著一臉不耐煩的拓跋燾,只說了一句話,就又閉上了眼睛。
「起來,回你的製衣坊去。」
拓跋燾有點惱了。
想想,轉眼就笑了,
他俯下身,把臉貼在了胭脂的臉上,
「女人,我不知道你是誰?可是,如果你再賴在我床上,我可就……」
拓跋燾的話,讓胭脂一下子睜大眼睛。
天,這個死人。
他不會要在這個時候,想要了她吧。她可是剛生了孩子的人。是不能碰的。
再說,拓跋燾根本不是這樣的人。說出的這樣的話,也沒有什麼份量。
胭脂笑了,
「我這時候可是不潔的女人。你不怕。」
她看了一眼周圍,裝作不認識他一樣,
「看你這樣子,也是一個將軍吧。那正好,我沒了夫君,孩子沒了爹。你就收了我和孩子,大好事啊。」
天啊,這個女人。
拓跋燾只能乾瞪眼。
看她一張平凡的臉,還帶著一個孩子,居然夢想做他的女人。她知道他是什麼人嗎?
「你不怕我殺了你的頭?」
「你要殺,早就殺了。還會抱我們娘兒兩一夜啊!」
胭脂有點好笑的看著無計可施的拓跋燾。
還真是的,她以前怎麼就沒有看出來,拓跋燾居然還有這一面呢?
拓跋燾正要再說什麼。
「大王,拓展將軍求見!」
帳外一個恭敬的聲音小聲的說。
天,真是怕什麼,來什麼。
這個大嘴巴拓展,他就知道,他這麼一大早來,能有什麼事。還不是聽哪個多嘴的羽林軍給他說的。就跑過來了。
拓跋燾轉過身,卻又驚訝的發現,這個女人,在聽到他是大王的時候,一點兒也不怕。反而是一臉的笑容。
天下有這樣的平凡人家的女人嗎?
她到底是誰?
為什麼,他的心裡就有一種不知拿她怎麼辦的感覺呢?
「原來你是大王啊!那奴才見過大王了!」
胭脂下床,向拓跋燾福了一禮。
可是拓跋燾卻在她的臉上,怎麼也看不出一點兒感激和尊敬來。
烏黑流光的眸子裡,倒有一種戲謔的表情。
別說拓跋燾,就是胭脂,她心裡也不知怎麼了。自從見了拓跋燾,她完全轉性了。沒有想像中的抱頭痛哭,沒有流著淚的溫柔。
倒是只想看著他被她逗的無計可施的傻樣兒。
其實胭脂並不知道,她自己也在不知不覺間,變了性情。
那麼多年,在無數的痛苦與卻難中,她從來也沒有流露過真性情。一直是別人眼裡的一朵溫柔的花。被別人捧著,也被別人折著。
可是,現在,她不是了。她不是那個傾國傾城的美人。
她只是一個有著孩子的平凡的女人,她倒有了一份平淡快樂的心情。
「王上,拓展有軍機大事求見!」
帳外傳來拓展的聲音。
狗屁軍機大事,還不是急著來看他出醜的。
拓跋燾對這名為君臣,實為兄弟的拓展,還是沒有辦法拿出架子來的。
「傳!」
他無奈的揮了一下手,反正,早晚那傢伙會知道。要是今天不讓他進來,不知道會如何想呢?
「王上,據臣昨夜觀察地圖所知……」
拓展一進來,嘴裡就說開了,可是眼卻一直往胭脂身上溜。
不管他定力有多好。
在看到胭脂的時候,還是忍不住流露出一絲驚訝來。
不會吧。
他們的王自從胭脂王后逝去以後,可是一直都不近女色的。
昨晚聽羽林軍說大王居然抱著一個女人來了。他還不敢相信。有心過來看一眼吧。又怕半夜擾了大王的好事。
好不容易忍到今天一早,跑過來。心裡想,怎麼著,這女子也是一個美女吧。
想當年胭脂王后還是雪王妃的時候,拓展就見過她的真容。就驚歎天下再無一女會超過胭脂王后的美貌了。
可是,無論怎麼說,大王也不會找個……
眼前的這個女子太平凡了。除了此時她臉上的那朵笑以外,拓展真的看不出來, 這女子有哪一點兒可取之處。
等到再看到床上居然還有一個小嬰兒的時候,拓展的頭都大了。
天,不會吧。
還是一個帶拖油瓶的女人。
大王的腦子是不是進水了啊!
拓跋燾當然看到了拓展的表情。這個傢伙。
「她?」
拓跋燾話還沒有說完,一個聲音就打斷了他的話。
「這是他的乾兒子。我是?」
「啊,對,這小孩子是本王的義子。他是衛將軍之後。衛夫人歸鄉後,突遭變故。只一年老的奶媽抱著這孩子來到這裡。奶媽與這婦人相識,故本王把她們帶入軍中。拓將軍,你下去安排一下。」
拓跋燾接過了話。回頭瞪了一眼胭脂。
這個女人,他還從來沒有見過哪個人打斷一個王所說的話呢?
她居然敢這樣做,真是一個大膽的笨女人。
他要是不接過話來,天知道這個笨女人會說出什麼嚇人的話來。
這一說,他倒是撿了一個兒子。
「是,屬下這就去安排。」
拓展一反剛才的笑模樣,人變的嚴肅起來。
衛將軍在陣前為國揖軀,衛夫人身懷六甲,卻拒不接受王的封賞,立志歸鄉為夫守孝三年。被軍中傳為佳話。
此時幾個月之後,竟又見了這英雄之後。豈不讓人傷心。
好在大王是仁德之人,認得這孩子為義子。這倒是安慰了軍心。
拓跋燾也是急中生智,一時說了出來。在心裡道一聲慚愧。心想它日回國,必收衛將軍之子為義子,追封衛將軍夫人為一等君夫人。
拓跋燾回頭瞪了一眼胭脂,都是這個莫名其妙的女人,讓他如此狼狽。
「大王。軍中征戰,多有不便。先在中軍帳後,為王子設一華帳。讓王子與奶媽同住吧。」
拓展考慮周全。一為王子安全,一為大王探望王子方便。
「拓將軍,你沒有聽懂本王的話吧。這婦人只是奶媽的相識之人。看在奶媽死後,她照顧王子多日的份上,就給她一些錢,打發了去吧。」
拓跋燾說完,就拿眼睛看著胭脂。這個小笨女人,敢和他玩。他就不信,她肯放下兒子,一個人走。哈。
胭脂一聽此話,也愣了一下。
等到看到拓跋燾眼裡的笑意時,才知被他戲弄了。
一時氣了,恨不得上去踢他一腳。
可是,想想,眼下還真不是和他鬥氣的時候。丟了兒子,她可就不能活了。
「謝大王所想周全。小婦人家夫君早亡,只得小婦人一人,肯求大王留下,一邊能照顧小王子,一邊也能活條命了。」
拓跋燾看她說著這樣可憐的話,臉上卻無一點兒悲傷。倒是避過拓展的眼,狠狠的瞪了他一眼。
居然敢瞪他,膽大,有趣。
胭脂看著一個笑在拓跋燾臉上展開,在心裡偷笑了一下,哼,他居然敢玩她。她說他的夫君早亡,她的夫君不就是他嗎?哼,誰讓他這樣對她,倒霉。
「好吧,那就留下她吧。可是軍中無閒人,還是讓她到製衣坊去吧。活忙完了,也能到帳中再照顧一下小王子。」
胭脂還想再說什麼。
帳外一聲傳喊,
「大王,仇池國使者求見!」
「走!」
拓跋燾一聽此話,一反剛才的溫和與調笑。臉黑了下來。
一揮手,率先走了出去。
「喂,我?」
胭脂的叫聲只在空氣裡迴盪。
煩,就這樣走了啊。
胭脂一屁股坐在床榻上。
反正他走了,一時也沒有人來趕她和兒子走。
她倒落得個自在。
「來人!」
胭脂坐在大王的龍桌前,喊了一聲。
「夫人,有何吩咐?」
一名衛兵走了進來。
大王沒有吩咐這女人的身份。可是,能留在王帳中的女人,那必不是一般的人。所以衛兵對胭脂是相當敬重的。
「去讓廚房做些湯來。清淡一點。」
「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