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怎麼知道就是兒子,說不定是女兒呢?」
拓跋燾難得的打趣眼前的這個笨女人。
「當然知道,因為他父——」
胭脂把後面的王硬嚥了下去,
「他父親需要他來接管家業。」
「哦!」
拓跋燾笑了,他看著懷裡的孩子,
那孩子睜著眼睛,居然衝著他又笑了一下。
不知為何,那笑就印在了他的心上。他突然有了一種衝動,沒有過渡的,低下頭,吻了小嬰兒一下。
當他的唇落在小嬰兒嬌嫩的小臉蛋上時,拓跋燾嚇了一跳。
太不可思義了,他今夜都作了什麼,他要走了,再呆下去,他說不定,還要作出什麼嚇人的事來。
這娘兒兩個怕不是妖怪吧,自他見了這婦人,他就總作出讓他不能解釋的事來。
胭脂看著拓跋燾吻了孩子,心裡一熱。燾,抱緊他吧,他是你的兒子啊。
拓跋燾走到床邊,把孩子放在胭脂的身邊,站起身,
「好了,我要走了。」
這句話一出口,他的心裡莫名其妙的冷了一下。
他不能不走了。
再不走,他要瘋了。
他剛才在把孩子放到婦人身邊的時候,他胸前的血玉印猛的跳了一下,他幾乎要做一件讓他,想想都後怕的事,那就是,在放小嬰兒的時候,他的手在擦過她的臉上的時候,他突然想用手拂去她額頭上的亂髮。
他真是瘋了,他要走了。
看來,也許是自從雪兒走了以後,他這近一年來,從來不近女色的原因。
他真是要出毛病了。
回軍營,他就快點去找一個女人,要不然,他真的是要瘋了。
「你不能走!」
胭脂突然叫住了拓跋燾,她終於有機會見到他。她不能讓他走。
她多想現在就對他說,這就是他的兒子。可是,她不能這麼做,她不能再重複石勒的故事。
她要努力的,去作一切可能的事,爭取到自己的兒子的幸福。
拓跋燾回頭,看他給自己惹了什麼麻煩。直到今天為止,還沒有一個女人敢對身為大王的他,說你不能走。
他沒有回頭,站住了。
他居然會為一個陌生女人的話,停住腳步,而且心裡在還有一點點的期待,要是讓他那幫子大臣知道了,不在肚子裡笑翻怪。當然,他們誰也沒有膽子在他面前笑罷了。
「你要把我們一起帶走。」
胭脂勇敢的說出這句話。她也是沒法子,她也知道,讓一個大王帶一個生了孩子的普通婦人進軍營,這是很瘋的要求。可是,她不能放過這次機會。
「為什麼?」
拓跋燾轉過身,他的眸子裡帶著笑,他真的覺得這小女人很有趣啊。她以為他是誰,他不是普通男人,也不是她孩子的爹,他只是一個陌生人,她還就賴著他了。要是知道了他是魏王,說不定就嚇的說不出話來了吧。
「我是你軍營裡的製衣婦。你不能不管我。我不認識這裡的任何一個人。你帶我來的,你就該帶我走。」
天啊,這是什麼道理。拓跋燾從來沒見過一個女人,這樣對他說話。還說的這樣理直氣壯。
「你知道我是軍營裡的?」
「我又不是笨蛋,你身上的印記不是有嗎?」
胭脂指著拓跋燾上衣的一個鷹的圖騰說。
拓跋燾今夜出來的時候,是穿著便衣的,衣服除了質地好一點,沒有什麼特別之處。只是衣服前襟上的鷹的圖騰顯示出他是魏國軍營裡的人。
拓跋燾笑了,看不出來這個胡攪蠻纏的小女子,眼睛倒還挺利的嗎?
「可是?」
拓跋燾的話還沒有說完。胭脂就從床上下來了。她整了一下身上的衣裳,用床上的一個薄被子包住了嬰兒。
「付錢的時候,不要忘了把這條被子的錢也付上。」
我的天,這個小女子也太能纏了。她以為他是誰啊?他又不是她相公,憑什麼要給她付生孩子的錢。
「你不帶我走,我就叫了。我就說是孩子是你的。你是負心漢,始亂終棄,要拋棄我們娘兒兩。」
胭脂似笑非笑的看著拓跋燾,她可不管了。她就是賴定他了。
誰叫他讓自己為他生孩子,剛才差一點沒痛死。
「我?你?」
拓跋燾張大嘴,氣不得,笑不得。
在他的生命中,從來也沒有遇到這樣的事。被人賴上。他完全可以一走了之。可是,他不那樣的男人。
他不能把這樣一個剛生過孩子的女人丟了不管。就像她所說的那樣,在這裡,她誰也不認識。她只是一個人。
算了,也許是他在戰場上殺人太多了,上天讓這婦人帶個孩子來懲罰他的。他就看在上天有好生之德的份上,救她一回吧。
先把她帶回軍營,反正她是那裡的製衣婦,該有認識的人。到那時候,他就不管她了。
拓跋燾不再說話,轉身走了。
「喂,你不能走啊。喂!」
胭脂的叫聲一點兒風度也沒有。
「走啊,笨女人!」
拓跋燾帶著氣的聲音傳過來。
胭脂笑了,抱著孩子,跟在後面走出了小屋。
她腳還有點軟,走的很飄。不過,她不在乎這些。她終於平安生下了孩子。終於找到了燾,賴上了他。這就好了。別的先不管了。
「爺,要走啊。恭喜爺,有了兒子。」
醫師倒是會說話。穩婆更是一臉的笑。
「傻了,你,給錢啊!」
胭脂用腳點了拓跋燾一下。
拓跋燾回頭,給了她一個嚴厲的眼神。
這個女人,真是一個麻煩精。
居然敢用腳踢他。
他要是有錢,還用得著她說。笨女人,誰見過大王有帶錢的啊。
「這個,先拿去。明天一早,會有人帶錢來贖回。」
「啊!」
看到眼前高大的男人解下腰間的偑劍,放在桌子上。
醫師兩口子驚的魂都沒了。
這劍,看上去,就非凡品。豈是一點兒接生錢所能抵的。再說,看這男人一臉的英氣。和一身的穿著,也是非富即貴的主。
他們哪裡敢惹。只能自認倒霉。全當做了一回好事吧。
「爺,你老的東西。小的可不敢要。爺和夫人先行。錢的事不要說了吧。」
醫師陪著笑。
「少廢話。明天一早來取。」
拓跋燾冷著臉子,哼了一聲,轉身走了出去。
笑話,他堂堂一個北魏之王,豈是賴賬之人。他們把他看成什麼了。認為他是存心賴賬不成。
「你等等我,慢點。要死人了。」
胭脂在身後,小腳身子軟,哪裡趕得上拓跋燾。不由出聲相叫。
「哎喲!」
胭脂不揉著鼻子叫了起來,
「你停下來,不會給人說一聲啊。想把人撞死啊。」
天啊,這個死拓跋燾,他走著,說停就停。撞死她了。
這個麻煩女人,不是她叫他停的嗎?又來報怨。他真沒見過這麼多話,這麼麻煩的女人。
拓跋燾轉身,盯著胭脂。
本想出言相責,可是一看到她那氣喘吁吁的樣子,心裡又軟了。
他退幾步,走到胭脂身前,長臂一伸。
胭脂的哎喲還沒有叫出來,人就在拓跋燾的懷裡了。
「趴好了!」
拓跋燾笑一聲,人突然就飛躍起來。
這個笨女人,他可不想再和她多囉嗦了。他只想早點兒把她送到她要去的地方。早點離開這個奇怪而大膽的女人。
胭脂閉上了眼睛,耳邊風聲呼呼的吹過,她不禁住拓跋燾懷裡更深的地方偎過去。
她的臉正好貼在了拓跋燾胸前,那片血玉印上,血玉散發出來的紅光,慢慢的環繞了她。
拓跋燾並沒有注意到這些。他只專注與前行。和他心裡的煩惱。
天啊,他真是腦子壞掉了,帶了一個女人回去。還是一個剛生了孩子的女人。
他不能再想這些了,再想的話,他會瘋掉的。
「製衣坊在哪裡?」
拓跋燾冷著聲音說。
「哦,在?」
趴在拓跋燾懷裡的胭脂快要睡著了。
她迷糊著眼睛,看著黑黑的天空,老天,她轉向了。這是哪裡,這是北魏的軍營嗎?她可看不出一點熟悉的東西來。
這也難怪,胭脂才進了製衣坊沒有幾天,本來對軍營裡的地形就不熟悉。今天晚上又是驚嚇上,又是疼痛,終於一切都平安了。自然是放心的睡了。
哪裡會想到那麼多。此時拓跋燾一問起來。
她才抬起頭,看了一眼,用手指了一個方向,
「那邊?」
拓跋燾身為大王,當然不會去在意這些小事,他哪裡會知道那該死的製衣坊在哪個地方。
他向著懷裡女人指的方向躍去。
真的要快點找到那個該死的地方了。
他可不想,讓值夜的士兵看到他抱著一個女人的樣子。
該死的。拓跋燾這一次可真的是生氣了。
他看著眼前這片饅頭般密集的軍帳,氣的真想把懷裡的女人的頭擰下來。
這分明是步兵營,哪裡是什麼製衣坊。
這個該死的女人。
拓跋燾手臂一伸,就要把懷裡的女人丟在地上。
可目光一落到胭脂的臉上,手就停住了,這女子居然睡著了。平凡的臉上,安祥的笑容,讓他的心跳了一下。
唉,他是中了邪了。
算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