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可憐，皇上已經不在意這些。他只想著讓血與火，去填補他的空白。
拓跋燾和眾將官說著明天出征的事，他的胸口處突然熱了一下，劇痛起來。
不用看，他也知道，那是他胸口處血玉沒入的地方。
那裡的一個紅印。此時正發著熱。
這已經不是一天兩天了。近來，拓跋燾覺得那地方，越發的熱起來，有時候，就像一個活物一般。
其實他是不知道，這是血玉對樓雪雨的天然感應。
自從血玉離了樓雪雨的身，沒入拓跋燾體內。就再也沒有反應。
直到近日，
血玉才慢慢甦醒。
此時血玉是感應到了樓雪雨的危險，下意識的有了反應。
血玉的感覺是對的。樓雪雨就是在生死一線間。
樓雪雨醒了。
她第一眼，看到的不是劍，也不是血。
而是一張，她最不想看到的臉。
那是張衛的臉。
更可怕的是，樓雪雨還發現了一個問題。
那就是，她總覺得眼前的張衛像是有什麼不對勁的地方。
是哪裡不對勁，她一時又說不好。
她只是死死盯著張衛。
慢慢回想起，剛才的那一幕。
是張衛救了她。
可是，她一點兒也不感激張衛。
如果要讓她選擇，她寧願選擇死。
也不想再見到他。
「你醒了。」
張衛的聲音，沒有一點兒激動，也沒有驚喜。
只是淡淡的。
卻也難掩一縷傷痛。
「放我走，要不，殺了我。」
「這是客棧，你想走，只要你自己好起來。你就能走。」
張衛淡然的說。
「我怎麼了？」
樓雪雨不解的看了一眼張衛，這個乘人之危的小人。
「你的腿斷了。」
「啊！」
樓雪雨驚叫一聲。
她擺動了一下身體，果然發現不聽使喚了。
「是你在摔落山崖的時候斷的。」
「好了，我就走。」
「你什麼都知道了。」
張衛歎了一口氣。他就知道，是瞞不了多久的。他看著樓雪雨的眼神是似笑非笑的。
「到時候，如果你真是想走。我絕不攔著你。」
「離我遠一點。」
樓雪雨生氣的說。
樓雪雨揮著手，手無意間拍打到臉上。
那樣的觸覺是陌生的，好像她的臉已經不是她的臉了。
啊！
樓雪雨愣了一下，慌忙去摸她的臉。
她摸到的是什麼啊？哪是臉啊？那分明是別人的臉。
也有感覺，柔軟的肌膚，可是，就是像摸在別人的臉上一樣。
「你對我作了什麼？你這個小人？」
樓雪雨悲憤的向著
張衛叫著。
張衛從桌上拿來一面銅鏡。
樓雪雨的眼，在看到銅鏡裡的那張臉的時候，驚恐的叫了一聲，銅鏡掉在了地上。
「你打我吧。我不是人。」
張衛一下子跪倒在樓雪雨床前。
「把我的臉還給我！」
樓雪雨捶打著張衛，
「把我的臉還給我。你對我作了什麼，你這個小人。」
張衛抬起頭，看著樓雪雨。
「所有看到你的男人，只有一個念頭，那就是佔有你。」
張衛痛苦的臉擰曲著，
「一切都只因為你的這張臉，太美。我只能這樣作。我不想再讓你落到別的男人手裡。這一生，我只想在你身邊。看著你。哪怕你不喜歡我，恨我。我只想和你在一起。你放心，只要你不願意。我絕不碰你。」
「我的臉，你到底對我的臉作了什麼。我的臉呢？」
樓雪雨的心頭掠過恐慌。
「你不要怕。不會有事。只不過換了一張臉。是我請師父在你昏迷的時候作的。你放心，沒有人會來要這張臉。因為有這張臉的人，她死了。」
「啊？」
樓雪雨的臉白了，天啊，這個瘋子，他居然殺了人，搶了別人的臉。
「這只是一張人皮。師父幫我把它作到了你的臉上。」
「你這個瘋子，快把它拿下來。」
樓雪雨拚命的撕著她的臉，可是，卻如同生了根一樣，怎麼也撕不掉。
「不要動了，沒有用的。上面已經下了南苗最毒的詛咒。它不會掉的。除非？」
「除非什麼，你快說？」
「因為它是用我的血作的詛咒。除非我死了，它才會脫落下來。」
「你這個瘋子，你？」
樓雪雨氣瘋了。
從來，她都是溫柔的，逆來順受的。她從來也沒有這樣瘋狂過。
她氣死了，哪裡還管得了這麼多。
她已經失去的太多。
其實更多的不是因為別人，而是因為她的個性。
從此以後，她不會再管別人怎麼說。
她只做個她，做她自己想做的她。
「如果你實在是，那，你殺了我吧。」
張衛把劍遞到了樓雪雨的手裡。
「殺了我吧，殺了我，它就會掉下來。」
「你這個瘋子，魔鬼，我殺了你！」
樓雪雨用顫抖的手，拿過劍，咬著牙，狠命的向著張衛刺去。
撲……
劍入張衛的胸膛，血在胸前開了一朵大大的血花。張衛的臉白了，他痛苦的看著樓雪雨。心上的痛比身上的痛更痛。
她真的一點兒也不喜歡他，甚至她恨他。
她下手如此利索，一點兒也不遲疑啊。
當，
劍掉在地上，
樓雪雨氣的流下淚來。
她終究是下不了手，去殺一個人。
哪怕這個人，是她恨的人。
那也是一個人啊。
「我不殺你。我最後要你為我作一件事。」
樓雪雨死死的盯著張衛。
「你就是讓我死，我也會死。」
張衛睜著樓雪雨的眼，那裡居然有一種陌生的感覺，那是堅強，那是放棄。
「我不會讓你死，我只讓你為我作一件事。找你的師父來，恢復我所有的記憶。」
樓雪雨看著張衛，她的記憶這些日子來，一直是混亂的。
紅兒的講述，讓她明白很多，可是，終究不是她真正的記憶。
她想明白了。
她不逃了。
哪怕上天已經給她安排好了 一切，最可怕的生活。
她也要去面對。
「我就知道，你會這樣說。這個，給你，你吃下它，就會恢復所有的記憶。」
張衛笑了，是一種無奈與傷感。
他早就想到，會有這麼一天，所以，他才會把師父給他的這個藥一直帶在身邊。
她吃下它，她會擁有所有的記憶。包括對他的厭惡。
樓雪雨盯著張衛的眼睛，她從張衛的眼裡，她看出張衛說的是真話。
她接過來，吃了下去。
一時間，頭痛如裂，往事如走馬燈一樣的轉……
直到半個時辰後，所在的幻象消失了。
所有的記憶都回來了。
樓雪雨呆呆的坐著。
她回味著人生的種種。
南宋國的後宮，父王、母后、姐姐、劉邵、梅若水……
逃亡、黃沙、小乞兒、紅兒、妓院、落英寨、石勒……
拓跋燾、北魏王宮……
她笑了，這就是她的人生。
她的人生真是一團糟啊。
她身邊的那麼多人死了，一切都只是因為她啊。
是她的軟弱，是她的沒有主見，是她的美……
她什麼也沒有做，可是，她卻害死了所有愛她的人。
她是天降妖孽啊！
從此後，她絕不會再做原來的她。
「你走吧。我不想再見到你。」
樓雪雨咬著牙，她站了起來。
「記住，永遠不要出現在我面前。胭脂公主死了。她的臉毀了，她的心死了，她的玉沒了。胭脂公主永遠不在了。活著的是我，是我樓雪雨。」
樓雪雨轉過身，向著客棧門外走去。
她不再看張衛一眼。
從沒有這一刻，她的心裡更清明的。
是的，胭脂公主死了。
她不再重新昨天的悲劇。
她要重新來活。活一個新的自己。
「母后，你看到了嗎？
向著天，樓雪雨臉上靜靜的流著淚。是痛苦的淚，也是解脫的淚。
她走了，走在雨裡，堅定的向著走了……
天晴了，這是一個熱鬧的集市。
集角處，一個算命攤處，有一個婦人，她面前擺了一些繡品。她就坐在那些繡品後。她大著肚子，一張平凡的臉上，是一片平靜。
漫漫黃沙，玉門關外。
是廣闊的西域，這裡是沙漠裡的一片綠洲。這是一個西域小國高昌國。它的鄰近就是仇池國。
天晴了，這是一個熱鬧的集市。
集角處，一個算命攤處，有一個婦人，她面前擺了一些繡品。她就坐在那些繡品後。她大著肚子，一張平凡的臉上，是一片平靜。
「相公，給我買這條羅裙。這刺繡的蘭花是人家的最愛嗎？」
一名紅衣女子纏著身邊的華服男子，要他買大肚子繡娘的一條羅裙繡品。
「好了，四十錢，給你。」
男人丟下四十錢，就要去拿羅裙。
「大人，奴家已經說過，羅裙六十錢。」
大肚子繡娘不肯賣。
小女子生氣了。
男人一時急了，上去從繡娘手裡扯了羅裙就走。
繡娘站起來，一把拉住羅裙，臉上依然是一片平靜，
「大人，是六十錢。」
「你這個醜婆子。找打啊。」
男人一下子推開繡娘。繡娘躲不及，向著地上倒去。
她沒有倒在地上，她被一隻男人的大手扶住了。
一把閃亮的鋒利的劍，橫上了華服男子的脖子，
「給一百錢。」
「是，是……」
華衣男子全沒有了剛才的橫勁，手忙腳亂的掏出一把錢，數也沒數，丟在地上，拉著紅衣女子灰溜溜的跑了，連地上的羅裙也沒有拿。
「走開，我說過。永遠不要出現在我面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