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個女人的故事 婚後劫難 夜幕下的婚車
    三輛婚車,一路上急馳著,但還是趕到黑前,沒有回到小田的家。

    曉雪默默坐在車前,看著窗外的暮色想著心思,從記事起到小學,到中學,又到落選,到逃離,到相親,到認識小田直到今天的出嫁,覺得生活一直於自己開著玩笑,故意捉弄自己,使自己走過的路就好像是一部傳奇故事。

    夜,越來越黑了,車窗外面什麼都看不見,只能看到車燈照亮的馬路和一排排參天的白楊樹,一忽而過。路上偶然看見一兩個騎車子趕路上,車子騎的飛快,也是急著回家。

    嬸子坐在車後與香香說:「唉,你說,今天這事鬧的,這麼晚了才回去。讓人家怎麼說,從古到今,只有寡婦半夜進門,那有新媳婦這會進門。」

    「這話從別人嘴裡出來不奇怪,可是你說這話,真的是不應該,你是看曉雪的笑話哩,還是話中有話。」香香不高興地說。

    曉雪厭惡地皺著眉,長長出了口氣,很想說兩句,又覺得不合適,不管人家怎麼樣,也是為自己辛苦一天了。怪只怪自己運氣不好,半夜進門,又能說明了什麼?大不了人家又懷疑自己是個不祥之人得了。曉雪聽著嬸子與香香在爭論,突然想起語文老師曾經說過,好像是李大釗說過的一句話:人生最有趣的事情,就是送舊迎新,因為人類最高的求欲是在時時創造新生活。可自己為了改變一下環境,能有自己的新生活,可是這新生活的開始就是那麼的不如人意。曉雪預感到,自己真正的不幸的日子還在後面。大概自己以後的生活就像這無邊的黑夜中的大地,什麼古怪精靈都潛伏在這夜色中,一步步向曉雪張牙舞爪地襲來。曉雪不由地打了個寒顫。司機開著車說:「怎麼,有點冷。」

    曉雪冷笑著縮緊身子說:「有一點。」

    「你穿的有點薄了,要不,車停下來,在後備箱裡取件大衣,穿上。」香香說。

    「算了,也快到了,忍一忍吧,再耽誤了那更晚了,真成寡婦進門了。」曉雪苦笑著說。

    「你說你的命為什麼這麼不好?」嬸子笑著說。

    「我的命不好,還不是把握在你們的手裡嗎?我一生下來就讓我奶奶與我媽給咒的,能命好嗎?」曉雪惆悵地說。曉雪卻在埋怨嬸子說:今天還不是你有意的,放著三個車不坐,卻坐拉煤車,你和我媽過意不去,我可以理解,可為什麼和我過意不去呢?為什麼要把你們大人之間的事加在我的頭上?曉雪痛苦地閉上眼睛,淚水又快流下來了。

    司機看了看曉雪,開玩笑說:「你餓嗎?」

    「不餓。」曉雪雙手抱在胸前說。

    「新娘子心熱著哩,十天不吃,也不餓。」司機笑著說。

    「那呀,您見過像我這樣的新娘嗎?」曉雪眨著眼睛說,沒有讓淚水流出來。

    「小顧,你是多少歲結婚的?」香香笑著說。

    「二十五歲。也是父親包辦的,他頭兒的女兒。」司機猛地吸了一口煙,冷冷地說。

    「你們過的好嗎?」香香笑著問。

    「唉,怎麼說哩,比不上足,比下有餘。我這人又不多事,為了老爸能陞官發財,我什麼氣都能忍,誰讓我是他的兒子哩。」司機凝視著前方說。

    曉雪從司機痛苦地表情看,也是對自己的婚姻不滿意。曉雪嚥了下口水,很想勸司機兩句,又不知從何說起。曉雪這是第二次見司機,而且兩次,自己都是以淚洗面,好像自己沒有資格勸人家。

    車裡一陣沉默,香香尷尬地說:「噯,那天好像走了很快,覺得不遠,今天怎麼這一段路這麼長。」

    「你是坐累了,還是餓了?」司機說。

    「唉,咱們現在去,還有飯吃嗎?」人大概都睡了。

    「別人睡,他們家裡人是不會睡的,好歹再接個大活人。」司機說。

    「也就是。」香香懶懶地說。

    「哎,今天來的那個女的,是新郎的什麼人?」司機扭過頭問曉雪。

    曉雪有點睏了,瞇著眼,想著心思。聽司機問自己,忙往起來坐了坐說:「他二嫂。」

    「上次去,好像沒有見。」嬸子說。

    「沒有,上次咱們去,她回娘家了。」曉雪回頭給嬸子說。

    「噢,人家今天是不餓,一進門,就吃了好幾個饃饃。」香香說。

    「這會了,吃的再多,也餓了。」司機笑著說。

    「那總比咱們強吧,咱們一進門,讓我大媽鬧的,我只吃了半個饃饃。香香說。

    「大家都餓了,這一天了,別說吃東西了,連個水都沒有喝。快到了,前面燈亮的那個地方應該是。」嬸子說。

    「唉,真的不好意思,走時,應該帶幾個饃饃,灌點水就好了。」曉雪又往起來坐了坐說:「到了,前面燈亮的地方就是,他們也肯定等急了。」

    「噢,就是,門口還有好多人哩。」香香伸長脖子看著說。

    曉雪雙手揉了揉眼睛,又眨了眨眼,重新蒙上那個紅沙巾,心跳加快。

    曉雪隔著紗巾與車窗,看著小田在燈下,披著雙紅,向車前走來。幾個年輕人手提鞭炮,正用煙頭點,曉雪說:「別放了吧,村上人都睡了,還放它幹什麼?」

    「哎,再晚也要放,沖沖晦氣。」嬸子伸著脖子也看著車窗外說。

    曉雪皺了皺眉,厭惡地嚥了下口水,沒有支聲。

    車停下來了,小田急忙打開車門說:「你自己走著回哩,還是讓我背你回哩?」

    「讓走著回吧,這陣了,還講究那麼多幹什麼。」嬸子邊下車,邊說。

    車前圍了好多人,吵雜聲,鞭炮聲,曉雪聽不清他們都再說好什麼?腿坐麻了,起來時,眼前發黑,曉雪用手一扶頭,腦子嗡嗡做響,沒有起來。小田雙手扶住曉雪的身子說:「怎麼,你的病還沒有好,還是坐累了?」小田說著,雙手拉住曉雪的胳膊,把曉雪從車裡拉出來,一轉身背起曉雪向院子裡走去。曉雪還沒有反應過來。只聽身後的小孩子笑著喊:「哈,哈,豬八戒背媳婦,哈,哈……。」

    「去,沒大沒少的,你叔是誰呀,那有這麼帥的豬八戒。」小田說著把曉雪放在院子裡的一塊紅氈上說:「看起來挺瘦的,背上還重的不行。」曉雪瞪了小田一眼,沒有吭聲,環視了一下園子,院子打的棚裡面,擺放著幾張桌子,比上次訂親多了幾張桌子,桌子上已擺放上好多菜,棚子裡的火爐子的火,冒的很大,棚子對面也新搭了個小棚子,棚子裡兩位廚子正煽動著炒勺在炒菜,炒勺一離開爐子,火也冒的很高。照亮了整個院子,再加上院子裡臨時掛了幾個大燈泡,把院子照的通明。

    山桃過來說:「快拜,拜完吃飯。」

    小田的三姑夫拿著一張紅紙講完話後,喊著說:「一拜天地,二拜父母,夫妻對拜,送入洞房。」

    「哈,哈,拜完了,父母人還沒有出來。」不知誰在笑著說。

    「好了,好了,進吧,只是個形勢,拜不拜父母無所謂,沒那麼多講究,只要你們平安就行了。」山桃笑著說。

    小田一彎腰,又把曉雪扛在肩上說:「入動房了。」笑著跑進偏房裡,後面跟著幾個小孩子,伸著小手向曉雪要喜糖吃。

    小田的弟弟提著曉雪父親給曉雪買的皮箱說:「快打開,賞幾個喜糖吃,要不然今天晚上別睡覺。」

    曉雪打開箱子,提出自己與母親買的五斤水果糖與核桃。幾個年青人上前一把奪走了,幾個小孩子喊著說:「給我一個,給我一個……。」

    「你傻子,不應該全提出來,看,讓搶走了吧,看你給他們拿什麼給,屋子裡,廚房裡,給人家幫忙的都要給。」小田笑著埋怨曉雪說。

    「沒有事,那是一小袋子,我媽媽分開裝著的。」曉雪邊解扣子邊說。

    「去,去,出去,你嬸子要換衣服。」小田趕著幾個又返回來的小孩子說。

    「干麻還要換衣服,客人都走完了,換上給誰看呀。」曉雪邊往出取衣服邊說。

    「換,換,一定要換,你光換個外衣就行了,換完快去給他們看酒。看完酒,好讓人家吃完快走。不早了,他們幾個小傢伙還等鬧洞房哩。」小田急呼呼的提著鞋,給曉雪穿。

    曉雪換完衣服,隨小田來到院子裡的大棚裡,看是人走完了,不是坐了五六桌子,曉雪端著酒壺,小田端著酒杯,挨個敬酒。

    送親的二叔,嬸子,香香與堂哥還有曉雪的大弟曉林吃完飯,急呼呼地坐車走了,走時,他們有個講究,不讓曉雪踏出大門半步,曉雪只好站在大門裡,目送著車急駛而去,消失在夜色中。曉雪看著若隱若現飛起的灰塵,心裡一陣難過,抬頭看了一下天空,天空也是黑呼呼地,大概是院子裡幾個燈泡照耀的太亮了吧,看不到一顆星星,只有一輪圓圓的明月,孤孤單單地掛在天空,給人們講述著嫦娥奔月的故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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