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個女人的故事 少女時代 訂婚(一)
    曉雪從老家回來以後,在矛盾中,終於做出了決定——嫁給小田,再也沒有煩惱了,也不忌諱別人談婚論嫁的事了,覺得一切都很正常。

    兩個禮拜很快過去了,曉雪的父親,十一月十五日早上就到了叔父家,因父親沒有去過小田家,更沒有見過小田的人,一直心事重重,很不痛快。曉雪看著父親的樣子,心裡也很難過,但還是假裝很高興,一直勸著父親。嬸子本身一直瞧不起曉雪的父親,看曉雪父親又是這個樣子,也很不高興,吃晚飯時,還說了父親幾句,曉雪的父親心裡對小田沒有底,便一直沒有吭聲。曉雪,看爺爺奶奶,嬸子都在數落父親,曉雪的心裡難過極了,裝著上廁所,蹲在廁所裡又偷偷流了一起淚。晚上,曉雪又是一個晚上沒有睡著。

    第二天,二叔請假也沒有去單位,曉輝與曉林的車,也早早事先安排好,也沒有出車,二叔父還找了兩輛車,一輛吉普,一輛桑塔納。

    香香也早早把小栓子送到她姨娘家了,小微微香香帶著,一同隨著曉雪,奶奶,父親,二叔,嬸子,李叔與李嬸子。曉輝開著自己的車,拉著奶奶與香香嫂子走再前面,曉雪與父親,嬸子坐在二叔父找來的吉普車上,二叔與李叔,李嬸坐在桑塔納車上。車開的也不快,不到二十分鐘就到了小田家。

    車剛停下來,就圍了好多人,小田穿了一身深藍色西裝,臉被凍的發紫。父親一看,眨著眼睛,好像是強忍住淚,小田遞給父親一支煙,父親沒有接煙只是說:「謝謝,我從來不吸煙。」二叔父隨著人群,進了院子,又隨身出來了,父親也跟著出來,曉雪看父親與叔父都不高興,也跟著出來。叔父狠狠的瞪著曉雪說:「二十歲的人了,你就把你的終身交給這樣的家庭,你想過沒有,家庭環境這樣,爹媽都是病身子,你來到這個家裡,不掉幾層皮,日子是無法過起來的。你真是把書到肚子裡了。」叔父罵著曉雪,又罵曉雪父親說:「這就是你所為的知識分子教育出來的好女兒,連個最起碼的辨別能力都沒有,是怕嫁不出去了,卻看上這樣的人家。」

    曉雪一肚子委屈,也無法辯解,只是低著頭偷偷流淚。父親帶著哭腔說:「你別這樣說她,她要是早想嫁人的話,也輪不到不來你這裡,娃娃畢竟是娃娃,她知道個什麼?你們一個七十多了,一個四十多了,帶著她來看家,你們不給娃做主,娃能知道個啥,你也用不著生氣,你們花了多少,我把錢給你們,他們花了多少,我也把錢給他們,我們不吃他的飯,走就是了。娃,我帶回去,找這樣的人家,老家多的是,不求你們。」父親說著淚已經流出來了。

    「你說的是屁話,你看這個陣勢,能走嗎,人家為了這個事,把全村人都請來了,在市當市長的姑夫也來了,你看,這麼多人,你說給錢就能解決問題,你也是把書白念了。」二叔父咬牙切齒的瞪著曉雪的父親說。

    村上的人也看出事行,也在竊竊私語。小田笑著過來說:「外面多冷,我們把茶泡好了,你們進屋子邊喝茶邊話說吧,我二姑夫說他知道們的單位,還曾經過去你們單位視察。」小田邊說邊拉著二叔父往院子裡走,又回頭說:「曉雪,你把大姨夫帶到屋子坐,外面太冷了。」曉雪的心裡罵著:真是個馬屁精,什麼還沒有見什麼的,就拿他當市長的姑夫說事。曉雪扶著父親,父親的淚水像斷了錢的珠子往下流,曉雪長了這麼大,真還是第一次見父親流這麼多淚,父親不願進院子,曉雪隨著父親來到一堆玉米柴堆前,父親無力地坐在玉米柴堆上說:「娃娃,今天這飯,說什麼都不能吃,吃了你這一生就完了,家窮富不說了,日子在於人過的,小田這娃,我從他走路上看,他就不是個省油的燈,絕對是個社會皮子。」

    「第一天見,我就不願意,可是我奶奶與我嬸子都說很好,我爺爺也說好,我又沒有主意。」曉雪抹著淚說。

    「你去叫你奶,咱們走。」父親抽泣著說。

    「爹,你別這樣,走,我奶肯定不會走,你看他們的陣勢,是不會同意咱們走的。」曉雪勸著父親說。

    「娃娃,不走,你就等於往火炕裡跳。」父親痛苦地說。

    「是溝,是崖,也只能跳下去了,真的,我再也不想看我媽的臉色了,真的,我那次和我嬸子回去,你沒有見我媽那個臉色,你知道她那個樣子,我心裡有多難受,說真的,我當時心裡流的是血,我再不好,也是她親生的,她為什麼就容不下我,那次回去,她如果態度能好一點,我真的是想把實情告訴你,也不至於把事情鬧成今天這個樣子。」曉雪越說越傷心。

    「好了,你也別太傷心了,你媽,那是與你心和,面不和,她也從你們走了那天,到現在,是天天晚上睡不著,就怕你找不好了,像你姐。」

    「說穿了,這個還不如我姐夫,太會討好人了,你看,人家一來,就收攏我二叔一家子,特別是我奶奶,我就想不通,我奶奶七十多歲的人了,為什麼就那麼愛聽好話。」

    「你奶一輩子把你爹媽沒有當過人,還能對你怎麼樣?好娃娃的,自己的路自己走,怎麼可以靠別人,別哭了,你奶奶來了。」父親說著站了起來。

    曉雪回頭一看,奶奶住著枴杖,氣呼呼地來了。還沒有走到跟前就說:「怎麼?今天叫你來,給女子訂親來了,你卻來鬧事來了,你對女子好的很,女子為什麼能跑到我們這裡來?你今天不吃這飯,把這事不成,我就用我這老羊皮,換你這小羊皮,你不信,咱們試試。」奶奶說著,便抱住曉雪的父親的腿哭了起來。

    曉雪忙拉住奶奶的手說:「奶,你別這樣,我們沒有說不吃這個飯,也沒有說不訂這個親,我一切都聽你的,我爹只是看了心裡難過,奶,你先起來,別這樣,讓人看了笑話。」「我不起來,你今天不答應我,我就是不起來。」奶奶說著,往下拽曉雪父親的褲子。曉雪父親忙跪下說:「媽,你也是女人,你跟我上我爹,挨了一輩子打,吃了一輩子苦,我不能讓我的女子走你的路。」

    「去你媽的,我跟上你爹不好,現在是四世同堂,誰好的,能把日子過到我這步田地。」奶奶說著用拳頭,捶打著曉雪父親的胳膊。

    曉雪也跪下說:「你們倆都起來,都別再說了,咱們進去吧,再不進去,他們看,人家村上人是怎麼看咱們著哩。」

    「你說,你同意還是不同意。」奶奶哭著說。

    「這個樣子,我怎麼能忍心同意哩。」父親說著抹了把淚說:「老天呀,你為什麼不長眼睛?我這個女子從來到這個人世上,從生下來到現在,沒有人把她當人看過。」

    曉雪看著父親絕望的樣子,心如刀絞。又看著奶奶死死地抓住父親的衣服不鬆手,曉雪不知為什麼,有點狠奶奶,又想起鄰居阿姨曾說過的話:你生下來第三天,你奶奶嫌你是女孩子,就盛了一簍土,把你放在簍裡,在嘴角上壓了三掀土,把你往死的捂,結果被你七奶奶求了下來。聽說為此事,你奶奶七天七夜沒有給你母親吃飯,差點把你母親餓死……曉雪想起那些話,又想起自己兩次被送人,曉雪眼前一黑,差點暈了過去,一手拉著父親,一手拉著奶奶說:「你們倆都起來吧,你們再不起來,我就從這崖壁跳下去,一了百了。」曉雪說著,艱難地往起站。香香來了,忙扶住曉雪說:「你們倆,一個七十多了,一個四十多了,真的是白活了,今天都這樣了,還為難曉雪幹什麼?你們不覺得曉雪可憐嗎?」香香說著,也流下了淚,邊抹淚邊說:「大爹,你也別那個了,我爸剛給我說了,讓我告訴你,咱們今天先把這飯吃了,先把事訂下,完了回去再商量對策,你今天不吃這飯,不訂這事,恐怕咱們是走不出這個村裡的,真的,連這三輛車都開不出去,你以為他們家,真的人緣很好,訂個親,全村人都來了嗎?人家肯定早就預料到你來了,有這一腿。便請了一村子裡的人,來示威。」

    「現在是法治社會,我怕他們幹什麼?」父親扶著曉雪,站起來說。

    「強龍硬不過地頭蛇,你還是識相一點吧。」香香不高興地說。

    「你今天不吃這個飯,是你死呢,還是我死呢?」奶奶依然拉著曉雪的父親的衣服說。

    「你們別鬧了好不好,你們是不是覺都得覺我真的活在這個世上是多餘的。」曉雪有點歇斯底里喊。

    「娃娃,我這是為你好,你怎麼這樣說話。」父親搓著臉說。

    「好了,已經這樣了,我奶奶一心看上,就聽我奶奶的吧,別鬧了,咱們進吧,別惹我二叔與嬸子不高興了,他們也為我付出不少,怪,只怪我的命不好,天無絕人之路。」曉雪勸著父親。

    奶奶終於鬆開了手,住著枴杖,不知嘟囔著什麼?邁著三寸小金連,邊走邊用黑絲絨包頭抹著淚。小田大概是在一直偷窺吧,奶奶沒有走幾步,他邊笑著扶著奶奶進了院子。

    曉雪與香香面面相覷,不知如何是好?

    正在為難之際,山桃笑著走過來說:「姨夫,他嫂子,曉雪,快進屋子吧,這會風吹的還有點冷,你們站在這裡幹什麼?」說著,笑著拉著曉雪的父親的手與香香的手往前走,香香伸過手,又拉著曉雪的手,一起走進院子。

    院子裡的大棚裡,擺放的桌子,已經坐滿了人,幾個年輕小伙子已端著菜,往上擺。曉雪與父親,香香被拉進了屋子,屋子稍暖和一點,屋子也擺了兩桌,八個涼菜基本上全了,酒也滿上了,看來真的只是在等曉雪與父親,香香拿筷子開席了。

    奶奶,嬸子,二叔與李叔,李嬸還有小田的三位姑夫都被坐在了上席,父親緊挨李嬸坐下,曉雪坐在了最下席,面對著父親。曉雪看父親的臉色很難看,曉雪知道,父親的心裡很難過,曉雪環視了一下,全桌子上的人,個個好像都很不自在,二叔父瞇著眼,強裝高興吸著煙,嬸子端著杯茶,好像不停地在喝著茶,其實只是把嘴搭在杯邊上濕了一下嘴唇,曉輝翻看著一份舊報紙,也是在裝樣子,李叔與李嬸面面面相覷,小田的父親端起酒杯說:「來,咱們先吃吧,天冷,菜都涼了。有什麼話,吃了再說好不好。」

    「本身就是涼菜,還怕涼。」香香為了打開僵局,笑著說。

    曉輝放下報紙,瞪了香香一眼說:「大爹,吃吧,吃了再說。」

    「吃,吃,什麼話都別說。」二叔虎著臉,端起酒杯說。

    「吃,吃,菜真的涼了,大家大概都餓了。」李叔端起酒杯與曉雪的父親的酒杯碰了一下說。

    曉雪看著父親,慢慢地端起酒杯,眼睛裡打著淚花,端酒的手,有點發抖。

    「好,吃吧,不好意思,讓我把大家影響了,我先乾一杯。」曉雪的父親說著,頭一仰,一杯酒下肚,呲了呲嘴,並沒有動筷子吃菜。

    嬸子,李嬸,香香只是與大家碰了個杯,並沒有喝酒,只是夾了點菜,放在嘴裡慢慢地嚼著。

    曉雪只是喝了一少口酒,已經被辣的不行了,急忙喝了口茶,也沒有動筷子吃菜。曉雪端著茶杯,覺得自己暈暈呼呼的,好像自己酒醉了似的。

    熱菜上來了,香香用小碗夾了點菜,遞給曉雪說:「給,快吃點菜吧,別空腹喝酒,這酒太烈了,小心醉了。」

    曉雪好像自己已經沒有了感覺,只是木木地看著父親,吃了一點菜。

    小田圍著桌子,給這個夾菜,給那個看酒,嘴裡不停地說著。小田的花言巧語好像說動了曉雪的父親。曉雪看父親的臉有點舒展了,心裡深深出了口氣。腦子嗡嗡作響,也沒有聽清他們在談論著什麼?也沒有動筷子吃菜,香香給夾的幾塊菜,也沒有吃幾口放在碗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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