名花傾國兩相歡 第4卷 第171章  逃不開的命運
    「這是你畫的麼?」宇凝芸捋袖著看書案上那幅畫,宣紙著靜靜的綻放著一株栩栩如生的牡丹,花衣層層疊疊,嵌於花莖邊的那些許落葉,更有自然隨風飄搖之勢,花蕊上方正飛舞一隻蝴蝶,翅羽朝下,分明寓意著飛離,宇凝芸徒然想到什麼,胸口湧現一抹糾結,卻笑開了讚道:「筆法細膩,畫功精巧,是幅難得的佳品,記得當初去太傅那裡受教時你總是不專心,何以將畫畫得如此出色?」

    呵呵,心靜如止水,隨著自己的感覺與思緒罷了,當初她學不好,還不是因為靜不下心來麼?宇凝卿移步案前,垂眸看著那只擬翅離開的蝴蝶,唇角微微的笑意蘊著淡淡的哀傷,「皇姐謬讚了。」

    有些事不用言明亦能神會,最好的例子莫過於情,宇凝卿內心的苦楚她又何嘗不懂,可遼鳶帝的確不是她該愛的,宇凝芸心中微微一陣歎息,取過搭上衣屏內的外衫披在宇凝卿的肩上,隨即言道:「昨日我向澤成提過回東蘺之事了。」

    回東蘺?宇凝卿驟然斜眸,但見皇姐一臉的神色平靜,撥起的情緒也就煞起墜落,果然緊聽著皇姐言道:「澤成找了一大堆理由,雖然在我看來都無關緊要,可他的確是不想放你離開。」

    意料之中的事,他說過會讓自己為東蘺出分力,又怎會自行食言?「皇姐,你回東蘺吧,能再見你是卿兒修來的福氣,如今卿兒早已將生死置之度外,所以卿兒的安危已並不重要了。」

    她在說什麼,宇凝芸聽得聲色皆掀起警惕,吃驚看著身側容顏平靜無瀾之人,那份坦然與幽靜,讓人情不自禁的感到心疼和危險,「卿兒,你在胡說什麼?我知道現在你很痛苦,就若是你自己,又怎能輕易將生死決定,你忘了我們怎麼約定了麼?我們要一起回東蘺,結草為廬,靜渡餘生的呀。」

    宇凝卿輕斜身子,拉著皇姐的手,看著她玉顏上滿是緊張心裡很是抱歉,可此時的自己卻不能給她心安,淡淡的笑道:「卿兒現在並不痛苦,玉郎哥雖離世了,可他永遠活在皇姐的心裡,至少皇姐知道他依舊還愛著你,然卿兒,那份念想已經被硬生生的折斷了,斷了,也就沒有痛苦。」只是那份遺憾,會傾生相隨,伴著曾經累積的溫柔回憶,永遠的沉浮在腦海裡。

    「卿兒,皇姐求你,你忘了他吧,遼鳶帝永遠是東蘺的仇人,你不可以將自己的愛放逐在他的世界裡,只要澤成贏了這場仗,我們就可以回到從前,只要忘了他,你就可以做回從前開心快樂的卿兒。」

    宇凝芸的口吻有些激動,她是那麼的渴望宇凝卿從這種無聲的悲痛與煎熬中走出來,可早已泥足深陷的宇凝卿又怎會如她所願,「我做不到。」

    淡淡的語氣,果斷的否決了宇凝芸的言語,宇凝芸也心知能令宇凝卿那般付出之人,豈可輕言忘卻的?鬆開與她相握的手,宇凝芸偏過頭去,看著窗外牆角那株開得艷華灼灼的桃花,「這場仗已經準備就緒,明日澤成就會領兵前往北倉邊境的邵江城,戰場已設在城外一百三十里的霞嶺關,據說遼鳶方面,遼鳶帝軒轅琅會御駕親征。」

    聽到御駕親征四個字,宇凝卿只覺眼前一片暈眩,倚著書案,絲質雲袖褶躺在畫上,未干的墨跡被牽延一邊,牡丹圖濁了,花不成花,蝶不成蝶,癱坐在椅子上,緩緩闔合眼簾,緘默無言。

    與此同時,珠簾再次讓人掀起,兩人同時朝聲源處看去,見到宇澤成一臉笑意容容的言道:「皇姐也在呀,怎麼還這麼安靜。」

    眸角的餘光掃過宇凝卿身上,又向宇澤成瞟去,宇凝芸微微的笑道:「你該是很忙,怎麼有空過來卿兒這裡。」

    梁子俊走近宇凝芸,一眼就見到書案上那幅濁亂的牡丹圖,一手縛手身後,說:「看來皇姐已將明日出征之事告訴卿兒了。」又見宇凝卿頹然神傷的模樣,看來宇凝芸說的不止他明日出征之事。

    宇凝芸微微的點頭,將宇凝卿肩頭略略滑過的披衫又往上攏了攏,宇凝卿自宇澤成撩簾那一眼後,就沒在看他一眼,她知道她內心對這個王兄有多反感,可於東蘺而言,他不是救世主麼?「總會知曉,早一些遲一些並無區別。」

    「皇姐所言極是,我此番到來是想讓卿兒收拾準備一下,明日好隨我一同前往邵江城,當然,如果皇姐不放心卿兒的話,也可以同去。」軒轅琅會御駕親征,這該是他意料之中的事,可他的態度總是讓自己難釋心中疑慮,遼鳶的消息傳來說玉親王歸回後立即去了帝宮見駕,可遼鳶帝的情緒卻是毫無波動,難道他聽信了宇凝卿的話?還是宇凝卿一開始說的都是真的?他的薄情絕義並不會因個女子而轉變,然為了以防萬一,還是得帶上宇凝卿同行。

    宇澤成的話並未讓宇凝卿有多少驚訝,畢竟有些事情各人心知肚明,不必拿來吱聲,倒是宇凝芸那裡,讓宇凝卿不禁起了幾分薄怒,終是移眸看了過去,冷冷的玉顏不見情緒,眼眸中不滿卻是非常清晰,她說:「皇姐去做什麼?如果你還真當她是皇姐,就讓她回蘺。」

    「你這是什麼話?」宇澤成笑意不減,聲色卻添了些許異樣,「我怎會不當皇姐是皇姐呢?讓她隨你同去也是關心你罷了。」

    宇凝卿赫然站起身來,面對著宇澤成眸底陰沉的詭計,她早已寒心如雪,「我不需要誰的關心,皇姐的身子不好,你捨得讓她車馬勞頓,卿兒可不捨得。」

    宇凝芸直覺兩人的對話莫名其妙,她聽得似懂非懂,語面意思就是宇凝卿不忍自己勞累,可一往深了聽,又覺得語面太過簡單,與她所慮不符,難免心中升疑,卻又道不出個所以然來,只得一手輕擱在宇凝卿的腕處,說:「好了,都是一家人,何必怒意相向,王弟,我的確不放心卿兒,明日我隨你們同去邵江城。」

    「皇姐——。」宇凝卿語聲微提,不安的看著宇凝芸,想到宇澤成警告自己的話,皇姐的餘生莫不是真要危在旦夕?那林棟家妻妾成群,他的張狂唳態怎可與皇姐匹配?

    宇澤成笑而不語,看著宇凝卿的目光透著無盡的深意,他相信她能看懂,且篤定她一定在腦子裡將自己曾給她的警言重新過濾,只要有她在,皇姐那麼在乎她,寵她,豈有不同行之理?

    「聽皇姐的話,澤成是東蘺的太子,他有復興東蘺的責任,咱們都是手足,自然要幫他。」宇凝芸說著,胸口的堵塞難耐,只要一想到曾經受過的屈辱,她就遏制不住滿腔的恨意透洩。

    皇姐啊,你知道他有將你如何打算的麼?就算他是東蘺太子,有復興東蘺的責任,可我等的手足之情,在他眼前不過是過眼煙雲,宇凝卿在心底朗喊,可無人能聽見,痛恨自己的蒼白無力,更痛恨這任人擺佈的命運。

    「還是皇姐明事理,那這裡就交給皇姐了,小弟還有事待辦,告辭。」宇澤成不介意宇凝卿此時怨恨的表情,他的目的已經達到,且都是讓他最滿意的效果,區區怨恨目光,又能奈他何?

    清脆動聽的珠簾聲繚縈於耳邊,搖晃之間,地面滿是碎碎的薄影,久久不能平靜。

    「卿兒,你可是有事瞞我?」

    宇凝卿明白皇姐何以有此一問,方才與宇澤成那番對話,儘管說得很保守,可聰慧如皇姐,怎能聽不出其中含有寓意?可說出來又如何?不過是給她多添一重惱煩,既是宇澤成未將那層薄紙捅破,她又何必先讓眼前之人擔心?「皇姐想多了,卿兒怎會有事瞞你。」

    宇凝芸似信非信頷首,此時宇凝卿唇角那淡淡的笑意衝散了她的注意力,吸引她的是那彎淺掀的弧度裡薄如輕霧卻濃似陰霾的情緒,輕輕的攬她入懷,「別擔心,一切都會好起來的,我們一起努力。」

    宇凝卿緘默不言,靠在宇凝芸的懷中,緩緩的闔上眼簾,此時此刻,她的整個身心,彷彿都處於沉睡狀態,連呼吸都覺得累乏無力。

    這一夜,宇凝卿似乎睡得很沉,又似乎睡得很不安穩,攏月似的雙眉時爾鬆散,時爾緊擰,彷彿睡夢中有令她糾結難耐,卻又心滿意足的事,在這樣矛盾的表情中,晨曦洩入窗欞。

    梁子俊才來室中一小會兒,便被英秀兒以孩子想見爹爹為由給喚走,看著他離去時那般不捨無奈的神情,宇凝卿直覺心寒可笑。也許一開始就沒有錯的人,梁子俊的人生注定自己只是個過客,而他的執著,也會因著時間的流逝而沖淡,他不愛西召郡主,卻有責任照顧她和孩子一生一世。

    沒有要打理的東西,宇凝卿隻身離開,歎息著踏過門檻,宇凝卿徒然頓足回眸,不知為何,有那麼一種預感,此番離去,便不會再回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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