名花傾國兩相歡 第4卷 第170章  一個相似的身影
    宇澤成是多疑的,宇凝卿一開始就清楚,不論自己如何的精心佈局,都敵不過他的那顆『七竅玲瓏心,』他太瞭解自己,自己的攪局最多能讓他糊塗一下,待一切捋順過後,她的用意與目的,都會在他面前呈現得一覽無疑。

    「我不懂你的意思。」宇凝卿自顧的吃著飯,不介意對面那兩道冰冷懾人的目光穿透自己的身體。

    「呵呵——。」宇澤成搖了搖頭,表情變得陰沉悚然起來,盯著宇凝卿若無其事的平靜,試著打亂她內心的防線,「你說了那麼多,做了那麼多,不就是想讓軒轅琅誤會你嗎?他不在把你放在心上,你就失去做為籌碼的價值與效用,他不會再因為你受我的牽制,難道這不是你想看到的嗎?」

    這碗米飯宇凝卿吃得特別用心,好像很久都沒如此認真的吃過飯了,更訝然對面坐著不想看到之人居然還有如此好的胃口,擱下筷子,宇凝卿抬眸與宇澤成地視著,她看到他的眼中透著壓抑著憤怒,而臉上卻要做出一副笑靨來,歎息道:「東蘺小菜味道不錯,替我謝謝梁子俊,你如果沒事的話就請離開,我想一個人靜靜。」

    語色平和無波,宇澤成聽不出半點情緒,看著宇凝卿偏過頭去的惟美弧痕,亦答非所問,「他既然可從遼鳶追來北倉,你可有想過他對你用的情有多深,你逃了那麼久,避了那麼久,最後不還是讓軒轅琅找到了麼?所以你別在此一廂情願的以為自己那點兒計量能讓我無法牽制軒轅琅,只要軒轅琅不放棄你,你一樣可以在戰場上為東蘺出力。」

    宇凝卿心中一咯登,今日下午那番話的確是說給軒轅琅聽的,可軒轅琅信不信又是另外一回事,若真如宇澤成所言,軒轅琅堅持那點兒執念的話,自己所做的一切不都無足輕重麼?「你別忘了東蘺是如何讓遼鳶給毀掉的,遼鳶帝的冷情與殘忍天下盡知,你更是曾親眼所見,你真的會以為他會為了一個小小的宇凝卿而放棄大好天下麼?以前只是一個東蘺罷了,現在加上北倉與西召,如果他這場仗打贏了,那就是真正的權傾天下了,在權力與兒女思情面前,你與梁子俊都不可以棄後者而選擇前者,他軒轅琅也不過是個擁有野心的男人罷了,又為何不會?」

    他明明看到她眼神裡的那一絲動盪,卻為何又覺得這番話說得不無道理?「哼,五王妹不但變聰明了,連口才也愈加伶俐,你說的的確在理,可如果軒轅琅是一個江山美人皆要的男人的話,你依然於他是至關重要的。」

    他心虛了,宇澤成的內心終是失去平衡了麼?宇凝卿小小鬆了口氣,如此便不想再言語什麼,而宇澤成偏偏又陰陰的笑道:「玉親王明日就要起程回遼鳶了,於你那番話軒轅琅的態度很快就會傳至我的耳中,然不論如局如何,為兄始終會將你為東蘺出力的位置給騰出來,就算你只是站著,相信那天的顏色也會變一變。」

    桌台上的飯菜變涼了,而宇澤成也在此時起身離開,待到珠簾再次響起後,他又倏然回眸言道:「對了,這些日子你最好安靜的呆在府裡,否則皇姐那邊我可不敢保證什麼時候就為她做主了。」

    淚珠壓過睫羽直線垂落,砸在筷子上四濺淚花,宇凝卿驀然捂著胸口,緊緊揪著胸前的衣襟,一次次呼吸一次次加重,地上流淌的身影隨著燭火的跳動而晃動,可此時顫抖的何止是影子?那還有那顆飽受煎熬的心。

    不知何時室中的身影多了一重,感受到身後異樣的氣息,宇凝卿驚得窒息,待看赫然出現的是何人時,這才將拎起的警惕緩緩放下,又頓時緊張起來,立即起身撥開珠簾關上房門,而來人則將燭火吹熄了。

    室中不算全然漆黑,不遠處的曲廊簷下有燈籠的光輝影亮,宇凝卿還是有些擔心,而來人亦在現身前就看了出來,輕聲言道:「別擔心,宇澤成走遠了,府中巡邏雖然緊湊,然現在還是安全的。」

    宇凝卿想哭,想放聲大哭,只是那抹似是非似的身影就能將她滿心的委屈全然勾起,落坐在榻沿上,宇凝卿感覺自己的每條血液彷彿都在顫抖,「王爺,不論如何這裡都不安全,你快走吧,帶著小郡主愈早離開愈好。」

    「誠如你所言,可不必擔憂,宇澤成有他有寓意,現在還不敢將我們怎麼樣?我既然敢請命出使北倉,自然是有備而來。」軒轅清輕聲說著,安慰著這個柔弱女子不安的心,他佩服她的堅強,就算結果不如預期那樣好,她依然義無反顧的去做,而這些,都是為了軒轅琅。

    看著那佇立在黑夜裡的身影,那樣的相似,宇凝卿知道那不是他,不是那個她心之所繫之人,可相似的氣場總是撥弄著她心底那根痛苦的琴弦,「你會把我下午的那番話告訴他聽嗎?」

    方才躲在暗中,他已將一切明瞭,如果他只是軒轅清,是軒轅琅的哥哥,而並非遼鳶的玉親王,那麼這個女子的深情他定會傳達至另一人身邊,可他偏偏是遼鳶的玉親王爺,行為處事皆以遼鳶的利益為重,」我今夜到訪,也是於你下午那番話心存疑慮,如今明瞭一切,也的確是委屈你了,然你呢,真的希望我將那番話告訴陛下知道麼?」

    「你會告訴他的,不是嗎?」

    澄清的聲色透著篤定,軒轅清看不清宇凝卿的神情為何,卻感歎這女子的洞察力如此銳毅,歎息道:「陛下貴為遼鳶之主,我既為遼鳶勳王,自不能讓陛下或是遼鳶遭遇負面危險,我們需要守護的東西不一樣,然初衷卻是相同,如果是你,應該能理解。」

    她只是不想讓軒轅琅受到傷害罷了,其餘的皆與她何干?「告訴他我生活得很好,不稀罕他的情感束縛。」

    那哽咽的聲音透著無盡的悲哀與淒涼,聽得讓人心酸難耐,軒轅清慶幸自己看不清宇凝卿此時何等模樣,否則會心軟也說不定,「你不想知道他的消息麼?他很想見你,而且……。」

    「不要。」倏然打斷軒轅清的話,宇凝卿環抱著顫抖的雙臂,無以言明的痛苦順著淚痕層出不窮的掉落,「不要再說了,我不要聽,求你不要告訴我。」不要說,害怕聽到有關軒轅琅的消息,她怕自己好不容易壘砌起來的防線崩潰如塗,不要讓心痛繼續氾濫,不要讓她整個身心都浸在熬煎裡掙扎。

    雖然宇凝卿打斷自己言及軒轅琅的消息讓軒轅清覺得意外,可彷彿又在那不安的聲音裡找到她打斷自己語聲的答案,她是對的,既是這份感情注定沒有結局,何必聽著他的消息讓自己倍受辛苦?光是那份思念的羈絆,便足以令她這一世痛不欲生了。

    軒轅清走到窗欞前,回眸看著床沿邊落坐的那抹若隱若現的纖瘦身影,他看不見滑過那張難過瓊顏的淚珠,卻能聽見那淚滴滴落時發出的聲響,滴滴震耳欲聾,憾人心魄。

    「我走了,公主於遼鳶的恩澤,我替陛下感激。」讓軒轅清在意的還有一件事情,就是宇澤成臨行前最後那句話,在得知長公主還活著的消息時他也吃了一驚,然宇澤成提及該是家事,可那句話他的確看到宇凝卿的神色有了一絲波動。

    宇澤成與文微公主大婚一結束,來參宴的使臣們皆接踵告辭,宇澤成有他的打算,自然也不會挽留,然一人除外,那便是西召的護國大將軍林棟,在距離婚宴完畢後一個月,仍居住在駙馬府中。

    這日陽光明媚,春風吹艷了滿園芳華,連庭院中那一株殘樹,都綻放了嫣嫣桃花,灼灼一片,煞是令人歡喜,鳥雀騰翅而飛,顫落幾許花葉隨風搖曳,透過窗欞,輕盈的落在一宣紙上。

    執筆的女子氣息微頓,躍然於紙上的那副畫亦作著停息,擱下筆,拈起一枚艷麗的花瓣,指尖不小心觸染紙面,貝甲間沾染了些許墨汁,與玉肌的顏色層次分明。

    此時珠簾讓人撩起,卻並未立即松下,來人看著書案邊垂眸愣神的玉顏,不禁心中一陣難過,松下手來,一聲輕喚,「卿兒。」

    宇凝卿略微抬眸,揚起一抹弱柔的笑意,「皇姐,你怎麼來了?昨日聽說你身子不舒服,現下可有好些?」她想去看看,又擔心打擾到皇姐休息,這才將踏過門檻的步子止住。

    宇凝芸並沒染恙,只是想避開林棟的糾纏罷了,她不明白何以使臣都走掉了,身為西召護國將軍的他還留在北倉?又料想此事該與宇澤成有關,與戰事有關,故輪不到她說什麼,能避則避,「皇姐的身子豈有你弱?天氣雖轉暖,也不見得你就可以穿得如此單薄。」

    皇姐語氣裡的寵溺與嗔怒,讓宇凝卿感受到真切的關懷,輕輕的笑著斜身,將指尖的那枚花瓣送入窗外,再回眸時,微風撩起半背青絲飛揚繾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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