名花傾國兩相歡 第4卷 第162章  代價
    宇凝芸頓時無語,只是看著宇凝卿湧而不竭的淚水匯聚到下頜成粒,隨即滴落在窗欞上,濺起幾盡的悲哀,溢散到冰冷的空氣裡,心中有怨,所以不想出聲安慰,亦不知開口該說些什麼。

    「可是皇姐,當一個人願意捨棄自己的生命等待一個勝算不大的答案時,你看到的,就不再是血海深仇累積的痛恨,而是超越過心的深情,不論曾經有過多少掙扎與逃避,最後仍會毫不猶豫的貪戀彼此那一丁點兒溫暖,因為為世人所不容,所以彼此的世界裡沒有色彩,看不到光明,只有時沉時浮的陰霾,可就算如此,我仍不會後悔自己的選擇。然而現在,我不可以再愛他了。」宇凝卿的聲音輕輕的,微笑淡淡的,然就是如此縹緲的神色,透著令人心碎斷腸的傷感。

    宇凝芸不笨,當一切釋然後她就清楚宇澤成非讓宇凝卿回來的目的,還有宇凝卿何以在盧園門口怎麼也不願回來的因由。她不想再給遼鳶帝造成困擾,所以不能再愛了,可這偏偏又是她愛軒轅琅的方式,無怨無悔的為他犧牲,明天晚上,她真的打算跟梁子俊圓房麼?她如今明明那麼討厭梁子俊。

    「皇姐,你現在一定很怨我吧,卿兒做了東蘺的罪人,又不想承擔起復國的責任。」

    聽著宇凝卿淒涼的聲音,宇凝芸仍舊無言以對,輕輕的攬她入懷,宇凝芸泣不成聲,「你沒有錯,是上蒼太愛捉弄人,幾番周折,讓你愛上一個不該愛的人,卿兒,記住皇姐的話,不論澤成能不能達到目的,你都不可再愛軒轅琅,不論當初誰對誰錯,他都是我們東蘺的仇人,你可以不恨他,卻不能愛上他,只有徹底忘掉這個人,你才不會像今天這麼痛苦難過。」

    怎麼可能忘得掉,軒轅琅三個字,那是刻入靈魂的鉻印啊,宇凝卿糾結得心痛著,喉間突然湧出一絲甜意,隨即唇角流落一脈粘綢的液體,視線逐漸迷糊起來。

    宇凝芸突然覺得懷中之人重心不穩,垂眸一看時,哪裡來的鮮血已染紅了衣襟,緊接著見到宇凝卿口中仍溢出血和緊闔的雙眸時,嚇得不知所措,「卿兒,你怎麼了?卿兒,你醒醒,快來人啊,快來人——。」

    文微公主大婚,北倉自然普天同慶,或許不論聯姻因何目的,有喜事就會感染到喜氣,老天爺亦不吝嗇,今日天色前所未有的明朗,空氣更是異常清新。

    此時駙馬府裡,新人雖不在,卻不見任何人清閒,曲廊裡侍婢僕從縱橫交錯,井然有序為晚宴做著準備。廊簷上的大紅燈籠,醒目高懸,各處張貼的喜字,繞樑的彩綢,無不顯示著對這場婚事的注重氛圍。

    宇凝芸親自為宇凝卿熬好湯藥,命侍婢端著朝宇凝卿處前往,踏下曲廊裡,她突然駐足,用手擱在額間脖頸微揚,感歎今日天氣不錯,整個冬日了,難得太陽懸在當空不曾被雲遮住,只可惜,此時著實沒心緒去感受令人愜意的暖陽。

    重新舉步,踏過流水小橋,宇凝芸隨意瞥了眼水面上飄浮的樹葉,在路過假山時,迎面走來她意料之外的人,這個人不是別人,正是西召護國將軍林棟。

    宇凝芸頭次見他,便心懷不定,林棟看她的眼神總能輕易讓她想到那被俘之後的恥辱,然而此時,她安慰自己不必害怕,身置駙馬府裡,因著宇澤成,他不敢造次。

    可宇凝芸想錯了,宇澤成早已洞察林棟於宇凝芸的用心,林棟更是覺得妹妹既是名花有主,姐姐則是有花堪折直須折。

    兩人含笑期遇,宇凝芸微微的點點頭,「林將軍。」同時也奇怪為何林棟身為西召使臣,此刻不在北倉朝堂觀禮,倒呆在駙馬府裡?

    那一聲輕喚,叫得林棟的心陣陣癢癢,他拱手作了一揖,攜笑沒有言語。

    宇凝芸正欲與他擦肩而過,而林棟倏然傾身擋住,宇凝芸撞到他的懷裡,再意識到什麼時,立即退後兩步,拉開彼此尷尬的距離,微微斜身,衣袂隨風揚起,「林將軍這是做什麼?」

    林棟抬手捋下鼻下那兩敝小鬍子,笑得令人心裡發悚,他說:「分明是長公主投懷送抱,怎麼還問本將要做什麼?」

    輕佻的語氣響在耳邊,宇凝芸不得不拎起警惕,這林棟分明是在調戲她,「請將軍自重。」

    聽出美人語氣有了不悅,林棟卻毫不介意,甚至張狂的道明攔截之意,他欺身靠近宇凝芸,在宇凝芸來不及反應之際捉住她的手腕,強制讓宇凝芸面向自己。

    宇凝芸的心猛然加速,連一側端藥的侍婢都嚇了一跳,面對著絕對強勢的林棟,宇凝芸的所有掙扎都不起任何作用,她怒視著林棟,言道:「你放肆,快放手。」

    誰料林棟非但沒有鬆手,還巧勁一拉,宇凝芸就像一輕薄的綢紗般撲進林棟的懷裡,林棟的身材本就比一般軍人強壯,攬著宇凝芸簡直就是小菜一碟,輕易就將她禁錮住了。

    「我林棟一屆武夫,更是個粗人,不懂得憐香惜玉,對女人向來也沒什麼耐性,可長公主居然讓本將軍見過一面後徹夜難眠,本將想好了,本將要娶長公主做第二房夫人,相信以如今東蘺與西召的關係,應該不成問題。」

    林棟霸道的宣佈著自己的決定,也注意到懷中之人的花容失盡顏色,鬆了手,陰著臉問:「怎麼,你不願意?」

    他好像不是來商量的,而是來告訴自己他的決定,聽著這莫名其妙,突如其來的話,宇凝芸退後幾步,看著這個於自己妄念不淺的男人,他剛才說什麼?娶自己當他的第二房夫人?宇凝芸雖覺危險,更覺可笑,「多謝將軍厚愛,只可惜凝芸沒這福氣,請將軍毋在糾纏,以免傷了和氣。」

    說完,宇凝芸頭也不回的離去,望著那抹遠走的倩影,林棟笑了,笑得很陰險,笑得很猥瑣,更笑得自信,彷彿志在必得,在宇凝芸消失在曲廊轉角時,他若有所思的喃喃自言:「真是有意思。」

    摀住仍忐忑不安的胸口,宇凝芸不禁深鎖柳眉,有股不祥的預感赫然在腦海盪開,只祈望他善罷甘休,不要再滋生些事端出來讓自己為難。

    踏入宇凝卿的房門,宇凝芸立即見到梁子俊坐在榻沿上,神色複雜,卻盯著躺著之人目不轉睛。

    「卿兒還沒醒麼?」宇凝芸輕聲問著,招呼侍婢將藥擱在桌台上,隨即走到窗欞邊,推開窗扉,正巧見到院子裡綻放的幾枝臘梅,隨風醉落著花雨。

    梁子俊沒有作聲,宇凝芸也不指望他說什麼,關於他與卿兒走到如今這種地步,最該無語的人便是她了,回眸歎息道:「太子在大殿行完禮該回來了,你去迎迎他吧,卿兒醒了我會讓人告訴你的。」

    梁子俊緩緩的合上眼簾,又慢慢睜開,突然說:「就算她醒了,也不見得會睜開眼,因為守在他床前的梁子俊,並非軒轅琅。」

    宇凝芸一時無話,這一切,又能怪誰呢,少傾後方道:「以後這樣的話你少說,卿兒不會再愛軒轅琅,東蘺與遼鳶有著不共戴天的仇恨。」

    梁子俊終將望著宇凝卿的視線移開,毫無情緒的看著佇立在窗前的宇凝芸,又彷彿是看向了窗欞之外,「總有一日我會親手殺了軒轅琅,他從我手中奪走的,我會千倍萬倍的討回來。」

    梁子俊起身離開後,宇凝芸一直在細想梁子俊留下的那句話,坐在榻沿上,卻見宇凝卿緩緩將眸簾睜開,宇凝芸似乎並不意外,只是說:「我們的對話你都聽到了。」

    宇凝卿輕輕的點點頭,有幾片花瓣和風繾綣入室,滯停在宇凝芸的裙腳邊,見宇凝卿沒有續話的打算,宇凝芸也不想再繼續這個話題,邊將她扶起邊說:「喝藥吧。」

    藥汁入喉,苦澀得令人作嘔,可宇凝卿卻連眉頭都沒皺一下。

    替宇凝卿掖掖被角,宇凝芸說:「我會跟澤成說,今夜之事不宜,得作罷。」儘管宇凝卿願意,但以她現如今的身體狀況,怎能與梁子俊洞房?

    拉住宇凝芸欲放藥碗於台起身離開的身子,宇凝卿說:「不,皇姐,今夜之事不可更改。」她沒有多少時間了,婚禮一旦結束,西召與北倉聯合攻打遼鳶的戰事必起,她必須用行動證明,她已經不愛軒轅琅了,宇澤成再也不能拿她去要脅軒轅琅。

    宇凝芸眼眸裡透著繞亂無序的複雜,這樣的宇凝卿,她真想狠狠煽下一巴掌,將她徹底打醒,「卿兒,你何苦為個仇深似海的人委屈自己?想想他對東蘺所做的一切,到底那一點兒值得你如此傾心為他付出?」

    宇凝卿鬆了手,淒淒眸光似要將人心灼傷,攤在榻沿的手,冰冷得似沒有溫度,緩緩的握成拳狀,靠近心口,「我不可以再愛他,也不想他因為我而受到傷害,如果這一切注定逃不過又得結束,卿兒願意犧牲今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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