澈兒這一天從起床開始就緊張,她倒不是擔心發佈會,她緊張的是就要見到景赫了,儘管她到現在也沒有得到他來或者不來的答覆,但是只要時間沒到,就有理由期望不是嗎?
下午的時候所有人員就位,模特們要適應場地,她也跟著綵排出場了那麼一下,然後就是跟造型師一起忙碌,處理一下衣服的細節,不厭其煩地提示每個人這件衣服所要表達出的內涵,需要什麼樣的氣質,轉身的時候要注意裙擺等細節,這麼一忙,時間很快就過去了。
直到玄子跑到後台來找她,她才知道下面人已經坐滿了,澈兒非常想出去看下景赫來了沒有,但是外面守著那麼多長槍短炮的,再說她自己的造型已經就緒了,現在出去後面出場就沒有神秘感了。
她對著玄子欲言又止了幾次,終於問出來:「景赫來了嗎?」
「我還要問你呢,怎麼景赫這次缺席呢,難道有什麼事?」玄子直截了當地說。
澈兒高漲的情緒馬上垮了下來,就如同被兜頭潑了一盆冷水,她都想乾脆結束了算了,她也沒心思再弄這個發佈會了,就是再成功能怎麼樣呢?不過是媒體的吹捧,她的品牌本來走的就是高端的小眾路線,也沒想著能做多大。
以往的歷次發佈,景赫都至少提早一天過來,陪著澈兒在後台忙活,看模特訓練,因為景赫也有自己的模特公司,眼光也比較準,通過澈兒的發佈會他挖掘的新人後來全部都成為了國際超模,總之是小有收穫就是了,可是今天已經到了這個時候,澈兒基本不抱希望了。
本次秋冬時裝發佈,澈兒完全摒棄了皮草等動物製品,完全採用植物纖維製成的新型材料,兼顧美觀保暖和大方,設計前衛又兼顧大眾接受心理,採用黑白灰為主色調,通過一些配飾來調節視覺效果,而不會顯得單調,最後他出場的時候是一襲純白的超短抹胸裙,長髮披肩,她的穿著最簡單,掌聲卻最為熱烈持久,她勉強帶著笑意接受鎂光燈的不斷閃爍襲擊,但是心裡卻在盼望著快點結束。
這是唯一一次成功但是澈兒卻並不開心的發佈會,結束後,玄子過來祝賀她,看她臉色不對,「怎麼了?是不是因為景赫沒來?」玄子倒是一針見血。
「不是,累了,我先回去了,對了,玄子,我們工作室一會有慶祝活動,你替我招待他們吧。」澈兒無精打采地對玄子說道。
「行了,你先回去休息吧,下面的事交給我,對了,你不是還有個新聞發佈會嗎,至少等這個結束再走吧,這個我可替不了你。」玄子提醒道。
澈兒煩躁地拍了拍額頭,「不管了,幫我取消了吧,我先走了。」她現在可沒心思應付這些人,還要故意微笑。
留下玄子一臉無奈地在原地苦思冥想幫澈兒編造取消新聞發佈會的理由,她將來是MB的總裁助理,可是很多和MB無關的澈兒私人的事,也大多都是玄子在料理,誰讓她比澈兒大,她媽媽理惠子還認了澈兒做乾女兒呢。
澈兒回到家拖著沉重的腳步上樓,瑞希看她的樣子以為發佈會失敗了,還特意安慰了幾句,澈兒也沒怎麼和她解釋,只想將自己關起來,她這算是失戀了嗎?
景赫趕到發佈會現場的時候只剩下工作人員在清場,可憐的玄子還在被一群記者圍著問東問西,景赫不管不顧地衝入人群把玄子拉了出來。
「你怎麼才來,都結束了。」玄子忍不住替澈兒抱怨道。
「對不起,空中管制,飛機起飛的時候晚點了,那麼,澈兒呢?」景赫解釋了下,目光還在周圍掃視,希望能發現她的影子。
「她回家了,你……」玄子的話還沒有說完,景赫已經沒有影子了。
景赫在澈兒的家門口徘徊了許久,因為他看到她的臥室燈亮著,一路上心急如焚地想見她,這會反倒沒有勇氣了,他不斷地催促自己只要邁進去,同她說對不起就可以了,但是腳下卻如被釘子釘上了一般,絲毫挪不動。
後來覺得這樣耗下去也不是辦法,咬了咬牙,硬著頭皮走了進去。
瑞希見到景赫一貫很高興,因為他每次來,都要親自下廚,不僅她可以休息一下,還能嘗到地道的東方料理,因為景赫的手藝是非常不錯的。
景赫同瑞希打了個招呼,想要問問她澈兒的近況,想了想還是自己上去吧。
澈兒已經換好了睡衣坐在床上糾結寶寶的事,忽然聽到了樓梯上的腳步聲,她似乎預感到了什麼,心馬上提了起來,大氣都不敢出,因為這明顯不是瑞希的腳步,並且,如果是其他人的話,瑞希是一定要先通報的,不會允許他直接上樓來,能這麼大半夜長驅直入的,不用說,只有景赫一個人。
隨著腳步聲越來越臨近,聲音越來越大,澈兒幾乎可以確定是景赫了,但是她不能確定的是自己是否在做夢,她的一隻手緊緊抓住手邊的一隻枕頭,指關節因為用力都變得通紅。
腳步聲在她臥室門口戛然而止,澈兒的心也跟著提到了嗓子眼,緊接著門被推開,景赫一臉風塵僕僕地出現在了她的面前。
兩個人誰都沒有說話,不知道是不是因為陷入了彼此眼神的膠著捨不得分開,就那麼對望著,似乎都想將對方的樣子刻進眼底印在腦海深藏於心,雖然只是兩個月沒有見,但是再見之後,他們已經不再是表哥和表妹的關係,而是男人和女人的關係,他是她的第一個男人,而她,是他的第一個女人。
他們貪婪地盯著對方的臉看,似乎都想在上面發現有什麼改變,直到他們讀出了彼此的眸子裡那不曾有過的憂鬱和無可奈何後,彷彿同時想到了他們的處境,接著自然地聯想到了那一晚,於是,這兩個初經男女之事的人同時紅著臉別過了頭,不知道是不是因為腦海中同時浮現出了對方身體的畫面。
也許,從這一刻起,他們無法再做兄妹了,再也無法回去了。
「你,還好嗎?」景赫藉著轉身關門的動作先開了口,但是卻不敢看澈兒的眼睛。
澈兒很想和他說她不好,很不好,她都不知道下面該怎麼辦了,他倒是可以裝作什麼事都沒發生,可是她肚子裡的孩子呢?但是說出來的卻是:「我很好,你還好嗎?」她都不知道自己原來可以對他用這樣溫柔的語氣說話,她更不知道的是,在她說這句話的時候,那眼睛裡的溫柔就快要如水般流溢出來。
「還好,對不起……」景赫在飛機上打了一肚子的腹稿現在全部不知所蹤,好在他不敢看澈兒的眼睛,不然的話,連對不起這三個字恐怕都不見得會想起來。
澈兒不知道怎麼回答,她在思考他的道歉指的是什麼,沒參加今晚的發佈會,還是……
「今晚的發佈會很成功,恭喜你。」景赫穩定了一下情緒,隨便找了個話題,至少不至於冷場了。
「這麼說,你去了?」澈兒偷偷看了景赫一眼,發現他一直不看她,於是就更大膽地看向他了,她一直覺得景赫是她心目中長的最帥的男人,比她見過的任何男性都帥,包括那些模特、演員,而她這樣看著他,竟然開始不自覺地想像寶寶的樣子了,直到景赫不明所以地看向她,她才突然意識到自己走神,忙收回目光繼續盯著手裡的枕頭。
「對不起,飛機晚到,所以遲到了。」景赫趕忙解釋。
澈兒點頭,算是接受,其實只要他來,遲不遲到又有什麼關係,他反正看的人是她,又不是純粹的走秀。
然後,兩個人就又沒有了話題,這在他們認識的十八年裡還是第一次,徹徹底底的冷場。
「哦,對了,上個月你,是怎麼過的?」景赫想起了他擔心的那件事,以往他都不避諱的,但是現在反倒是張不開口不好意思直說了。
「什麼?」澈兒一下子被這個問題懵住了。
「就是,失血了嗎?」景赫沒辦法,只好點明。
「哦,沒有,沒事的。」澈兒想都沒想就脫口而出。
這下景赫更擔心了,「沒有?怎麼會沒有呢?沒有找醫生看嗎?」
於是澈兒就被問住了,怎麼辦,要不要告訴他自己懷孕了呢?她現在就夠為難的了,告訴他,除了多一個人為難,難道還會有什麼幫助嗎?再說,她也不想讓他覺得她是用肚子裡的孩子要挾他怎麼怎麼樣,她早就將那定位為一場意外,既然是意外,就沒有必要在意,所以,告不告訴他,她還沒想好。
「哦,你先坐。」澈兒情急之下隨口說了句。
景赫便走到梳妝台前的椅子上坐下,一眼瞥到了梳妝台上的那個牛皮紙袋子,他順手拿起來打開,澈兒還沒等張口阻攔,景赫就掏出了那張超聲波的影像對著燈看,景赫是學過醫的,只一眼,他就大概明白了那是什麼,他急切地去袋子裡找,待看到那張診斷單上的字的時候,驚愕得好半天都沒有說出話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