澈兒看到景赫注意起那個梳妝台上的牛皮紙袋時,方想起李醫生將這個放在了那裡,而自己今天起來就忙著發佈會的事,也忘記了收起,一般瑞希進來打掃房間,澈兒放在哪裡的東西她是不動的。
澈兒雖然正在心裡利落地盤算著要不要對景赫實話實說,但看見景赫拿起這個紙袋的時候,知道阻攔也沒有用了,況且,她用什麼理由阻攔呢?她又不是不知道景赫的脾氣,她越是要瞞著他的事情,他非要弄清楚不可,從小到大都是這樣。
當景赫將那個超聲波的影像片子拿出來的瞬間,澈兒就徹底死了心,她悄悄地將臉埋進了抱枕中,一定是瞞不住了,那也好過讓他看到她又窘迫又羞臊的樣子。
其實澈兒多慮了,景赫知道了這件事後,定定地坐在那裡,身體就像是生了根,一動不動了好半天,而他自己的樣子也好不到哪裡去,種子是他種下的,現在的他要比她尷尬得多,又怎麼有勇氣去看她。
景赫一手攥著片子,一手攥著診斷單,翻來覆去地對照了差不多十幾遍,看似不厭其煩一遍又一遍地想要確認結果,其實,他腦子裡在飛速地旋轉,可是又總是理不出頭緒,但是他可以確認的是他此刻的心情,有一股類似狂喜的情緒漸漸地瀰漫到了他的整個胸臆。
就是狂喜,這感覺來的太過突然,以至於他還沒法消化,以至於他的手不斷的抖啊抖,最後努力了幾次才將東西重新又放回了那個紙袋。
景赫輕輕咳了聲,清了清嗓子,澈兒以為他有話要說,將臉埋得更深了,可是接下來還是沉默。
如果說景赫在來巴黎之前,對於要不要同澈兒在一起內心還充滿了矛盾;如果說他到達巴黎之後,在進這個屋子之前也還不確定自己的心;如果說他在看到這個診斷單之前一心想著的也只是看看澈兒,向她道個歉,那麼,在看到這個牛皮紙袋裡的診斷結果之後,一切都改變了。
那是一種想要衝破所有束縛的不顧一切的心情,此刻的景赫,似乎將自己的身世、家族的意願、繼承權等等等等都統統拋到了腦後,他只知道自己是多麼幸運,在他一直有個隱秘的願望希望有什麼能將他和澈兒兩個人一輩子都栓在一起的時候,上天賜給了他們一個孩子。
不管這是意外也好,還是人為的陰謀或陷阱,總之,他管不了那麼多了,他只想要她,要她們母子,哪怕他會因為這個被曝光身世,那還有什麼要緊?
他不是預料不到前方會障礙重重,只是在這一刻,喜悅帶給了他無邊的勇氣,而勇氣又能推動他輕易地在這麼難的情境下做出無悔的選擇,這似乎一下子就解決了這兩個月來讓他備受煎熬的問題,儘管他一直在刻意迴避。
「那個,你辛苦了……」景赫終於鼓起勇氣抬起眼簾看了澈兒一眼,而說這句話也純粹是為自己這個想看她的動作打掩護,這樣看起來也自然一些。從景赫進到這個房間,他的一舉一動,每一句話,甚至呼吸的頻率似乎都要刻意設置才行,完全沒有了以往的灑脫和兩個人曾經以兄妹相處時的隨意從容。
其實他從落座之後就沒敢再看她,兩個人有了那層關係,不知道怎麼面對是一方面,畢竟景赫也還是第一次呢,還有,他怕只要一看她就會忍不住聯想起她的身體,那樣的話,就更不知道如何相處了。
可是兩個月的日思夜想、魂牽夢縈,人已經近在眼前了,又怎能忍住不看,雖然剛剛進來時已經對視了好久,可是連夢都做不夠,看她怎麼又會看夠?
於是景赫就看到坐在床上的澈兒,像一隻鴕鳥一樣的將頭埋在枕頭裡,黑黑的長髮傾斜於後背並流溢覆蓋上了枕頭,她並不知道他在看她,那麼他的目光就更肆無忌憚地不願離開她了。
因為那個診斷單,景赫不自覺地向澈兒的腰腹方向瞄去,發現和他之前看到的沒什麼兩樣,才想起這不過兩個月而已,暗自自嘲了下,不過,也許再過兩個月,就應該能看出澈兒身體的變化了吧?到時候她會是什麼樣子呢?
景赫看到澈兒頭在枕頭上左右晃動了下,算是對他那敷衍式的問候做出回答,因為他的「辛苦」二字實在含義不明,澈兒也不知道他指的是她懷孕這件事還是發佈會,但他從她這個動作上發現自己走了神,隨即微微正了正身子。
作為一個男人,是該他做出表態承擔責任的時候了。
景赫再次清了清嗓子,「你,身體還好嗎?」
澈兒的頭微微上下動了動,景赫覺得這樣的溝通多少有點彆扭,但是至少他可以一直看著她,於是繼續說。
「你要保重自己……」頓了下,「和孩子……」後面這幾個字聲音就小得多了,但是從景赫嘴裡說出來的時候聽起來又是那麼溫柔。
澈兒這次的頭沒有再動,顯然她是在琢磨景赫的話外之音,從景赫將她不聞不問的這種處理方式看,她已經不指望他會為這個孩子付出什麼,她只是考慮怎麼自己將這個孩子保住,甚至還想到過實在不行可以找一個自己信任的人去撫養,就是沒敢想景赫會要這個孩子,當然,如果說她在潛意識裡這麼期望過,也是有可能的,不過,那僅限於潛意識。
那麼,景赫這麼說是什麼意思?千萬別胡思亂想,澈兒這樣告訴自己,因為希望越大失望就越大。
「這件事就交給我吧,我會同家裡人說清楚……」景赫其實是在表決心,他準備豁出去了,並且這件事要盡快才行,他可不想澈兒挺著大肚子或者抱著孩子去出席他們自己的婚禮。
景赫這話一出口,澈兒就猛地從枕頭上抬起頭來,臉頰一片緋紅,呼吸急促,也不知道是因為方才缺氧,還是……反正讓景赫一下怔住了,因為燈光下,這張脂粉未施的臉,艷若桃李。
「等等,你說,要告訴家裡?告訴家裡什麼?」澈兒這個時候卻再也沉不住氣了,她還不知道爺爺已經知道了她和景赫的事,她以為這種事只是兩個人之間的,那景赫同家裡說什麼呢?難道告訴大家他們兩個亂倫了?這怎麼可以?他瘋了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