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華夜未央 番外 番外之梁七月(1)
    關於對未央初始,我不知道應該從何說起,在我的人生裡真正從有記憶開始,她就已經出現。

    我叫梁七月,因為在七月出生,但唯獨未央卻喜歡叫我七喜,因為這是她兒時最愛的汽水飲料,這便成了她對我的暱稱,所有人對我的綽號。

    那對我來說,其實是個很美好的記號,在過去明媚而晦澀的記憶裡。

    我比未央大一歲,她和我一樣出生在這個祥和寧靜的小鎮上,伴隨著家人的期盼與歡呼聲,開始我們的童年。

    未央家境普通,她的父親在城裡的學校當音樂老師,而且彈得一手好琴,在未央家廂房的側廳裡就擺著一架在那個年代裡最為珍貴的白色鋼琴,人人都羨慕不已。

    她的爺爺是位很了不起的民間老藝人,有著一雙長著皺紋與繭子的大手,總是能變戲法似的擺弄起任何物什,花樣百出,他是我們一群孩子的偶像。

    印象最深還是午後,我和未央拖著小凳子,在老宅的葡萄籐架下曬太陽,斑駁陽光投在她身邊,她的爺爺在她旁邊前傾著身體半伏在石桌上雕刻紙花。

    我們兩個用手支著下巴趴在石桌上,看著爺爺的動作。

    黑色印匣上鋪著白底染紅的花型紙張,不同大小的刻刀在爺爺手中交換著,輕巧地在紙張上劃過,刻刀尖輕鬆地將刻好的紙屑挑了出來,一會兒後爺爺便會朝匣子上的紙張輕輕一吹,精緻的刀工勾勒下紙張上的圖案愈發清晰美觀起來。

    我和未央會同時發出驚歎聲,拍手叫好。

    爺爺慈愛地笑,揉了揉我的腦袋,「我家的未央是丫頭,這祖上手藝不能傳,七月想不想學。」

    「不成不成。」未央扁著嘴,一雙葡萄圓晶亮大眼睛水汪汪,「我也要學。」

    爺爺低低笑起來,捏了捏未央的小鼻子,便仔細專注手下的活計。

    輕輕拂去紙屑,爺爺小心地將刻紙放在一側,黑匣上的軟膏印在刻刀下留下了許多痕跡,深刻如歲月,爺爺拿起磨塞在凹凸不平地黑色膏印上來回打磨,軟膏逐漸平滑,才滿意地開下匣子的下層將這些老藝人親傳的工具擦拭乾淨了放了進去,神情認真,眼底有著年幼的我看也不看懂的熱忱與珍視。

    未央的父親總是按時每月十五回家一趟,那天便是未央最開心的日子。

    當夜晚逐漸降臨,一輪圓月高懸,夜風裡的小鎮沐浴在靜謐的月光下,夏的氣息淡了,蛙鳴和蟬聲也逐漸從耳邊淡去。

    我會陪著她坐在老宅大門口的門檻上,她柔軟綿長的黑髮被編成精緻的辮子,尾端繫上漂亮的粉色蝴蝶結,垂掛在胸前。

    左右都等不到未央父親的身影,我們兩個便有些無聊地在門檻上跳上蹬下,不一會兒就玩得氣喘吁吁,門前的青石小巷裡傳來自行車輪胎鉸動的聲音和清脆的車鈴聲。

    我們停止了簡單的遊戲,就站在高高的門檻上翹首以待,一個陌生的中年男子騎著90年代特有的永久自行車,從我們面前經過,未央有些失望地垂下腦袋。

    「未央,七月,快下來,怎麼能站在門檻上,快下來。」突然而來的呵斥聲嚇了我一跳,立即從門檻上蹦了下來,轉過身去,一看是未央的奶奶站在門檻後。

    「奶奶不是跟你說了嗎,門檻站不得,你怎麼就不聽呢。」奶奶唸唸叨叨,我站一邊聽著,偷偷斜著視線看未央一臉委屈的無辜樣子,心中暗叫倒霉,在鄉鎮這些地方自來就有些迷信的風俗,古人極忌諱蹬與站門檻,從小奶奶為此不知道教育了我們多少次。

    「奶奶,我知道了,下次一定會記得。」未央一字一句地承諾著,略顯稚嫩的嗓音把『一定』兩個字咬得極重極清晰,我也點頭附和。

    這方,奶奶才露出滿意的笑,慈祥地撫了撫未央的頭,溫柔地注視著我,「這才乖嘛!」我隨即乖巧地揚起一個微笑。

    巷口突然響起車鈴聲,迴盪在狹長而黑暗的青石小巷裡,我抬頭極目望去,當一個身影從巷子的陰影裡騎了出來時,身旁未央頓時驚喜地大叫:「爸爸!」

    「爸爸,爸爸你回來了。」未央像一隻歡快的鳥兒歸巢衝上。

    「爸爸想我們家未央了,當然要回來了。」未央的父親把高大的黑色自行車停放在院子裡,俯身將她抱起,未央立刻用尚為短小的手臂圈住父親的脖子,咯咯的笑聲極清響迴盪在諾大的老宅大院中。

    她會眨著晶燦燦的眼睛,笑瞇瞇地對我說,「七喜,你看我爸爸回來了。」

    我點頭,她笑得更加燦爛明媚。

    「爸爸,你給未央買蓬蓬裙了沒有。」她眨巴著閃亮的眼睛看著父親。

    「當然買了,爸爸當然要給未央小寶貝買蓬蓬裙,打扮得漂漂亮亮的,像個小公主。」父親捏了捏她鼻尖,隨即提起自行車後的行李袋,「七月,長大不少。」他朝我溫和地笑,牽著我的手走進去。

    幾乎是每天清晨,略顯稚嫩的呼喊在青石小巷裡響起,「七喜,七喜,梁七月……」

    太陽暖暖地落在石牆頭上的籐蔓,小巷盡頭的木質仿洋房三層閣樓沐浴在金燦光線裡,一扇半開的窗戶上掛著一串風鈴,在微風裡輕輕拂動。

    其實我很早就醒了,然後坐在房間裡等待著熟悉的呼喊,這一幕在許多年後這成了我夢中的魔障。

    廂房的木門輕輕被推開,我放輕腳步躲到門後。

    只見未央躡手躡腳地走進房間,看到窗邊的床上攏著一團皺皺的被褥,走近目標,突然發動襲擊,得意大笑著朝床上撲了上去。不料身下一片柔軟,還來不及反應過來,一股重力從上而下,被我重重壓住,她咬牙切齒地哀嚎,「梁七月。」

    「哈哈,笨丫頭,跟我來這一招,你還太嫩了點。」我大笑著快速從她身上爬了起來。

    「你敢偷襲我。」未央氣呼呼地坐起來。

    「呦,到底是誰先偷襲先的。」我調笑道,拉開被子在她身邊坐了下來。

    「可是……」她聲如蚊吶,兩頰發燙,心虛地說不出話來。

    我嘻嘻哈哈地笑了幾聲,看著她紅著臉從床上站了起來,雙手揪著蕾絲的裙擺,在床上轉了一個圈,「你看,我爸爸給我買了蓬蓬裙。」

    「難看死了。」我朝她擺了個鬼臉。

    果然,她便拉下臉來,嘟著嘴表情極為不滿。

    我站起來學著大人樣揉了揉她的頭髮,「逗你呢。」

    她明明是很嚴肅地在生氣,卻又忍不住地撲哧笑了起來,「七喜,你最討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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