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清楚地知道,如果她是一個妓女,我那條保險絲必定在關鍵時期燒斷,我的靈魂將徹底與肉體分開,並且在中間豎起一條防火牆。我不會和一個妓女做任何靈魂的溝通。哪怕她令我欲仙欲死,但我下了那張床便不會再去記掛她。最多就是想起我們做 愛的樣子——如秦三妞。我想,秦三妞的死訊若是傳到我的耳朵裡,我甚至會笑出聲來。看來,是那條保險絲幫我及時擺脫了侵襲。
路的兩邊是高大的刷了石灰的楊樹,我們迎著夕陽一路駛去。我緘口不言。只是在她身邊默默地坐了兩個小時。我肯定在這兩個小時的默默長坐中她一邊忐忑不安,一邊又在嘲笑著這種感覺。在她看來不論這次的相見是在愉快中或是尷尬中進行下去,結果都是不會變的。變得也只是過程的時間而已(如果愉悅會長一些,尷尬的話也許是半天,也可能是幾分鐘。)。
車還是到站了。我不得不隨著她走了下去。這時候我才發現我還兩手空空。於是我拉住了她的手說:「我該買點禮物。」
她笑了下說:「應該的,我們去超市買兩瓶酒。」
「再買一條煙。」我建議。
「不用,我爸不抽煙的。」
「你後媽呢?」
「她也不抽煙。」
「我是說給她買點啥。」
「她就免了,她不會反對我嫁給任何人。」
「這樣不公平,」我說,「倒顯得因為是後媽就慢待了,應該多給她買一些。」
她一聽笑了起來,並且彎下腰哈哈大笑著。我拉起她問她笑什麼呢,她說:「我不知道你應該怎麼稱呼她。」
「你怎麼稱呼的?」我問。
「我叫她陳亞娟。」她說,「她才22歲,比你小很多。」
「該怎麼叫怎麼叫。」我說,「輩分在那裡了。」
「你要叫出口我可是服了你了。」
最後我們終於走進了超市,買了兩瓶五糧液後卻想不起給那個叫陳亞娟的女人買些什麼了。我們兩個想了化妝品,又想了衣服,她開玩笑說買兩個胸罩給她。想來想去也沒什麼好買的。最後還是什麼也沒買,到了門口有賣水果的,又買了蘋果和荔枝。這樣,我們才走到了路邊的一根電線桿下,她開始給她的父親打電話。而我卻關注著電線上老中醫治療牛皮癬性病的廣告。下邊是一個老軍醫治療癌症的廣告,上邊還印了一個紅紅的五角星在閃著黃色的光芒。
我看見一輛本田轎車朝著我們開了過來,她指著說來了。看見走下了一個非常英俊的男人,接著下來一個非常年輕漂亮的女人。看見他們笑著走了過來。接著貓貓把手裡的水果交給我,朝著那個女人撲了過去。
兩個人抱在了一起。一個叫著貓貓,一個叫著陳亞娟。那個英俊的男人微笑著朝我伸出了手,說他叫錢愛國,是貓貓的父親。我只能把手裡的酒交到另一隻手上,然後也伸出手去和他我在一起。我說我叫艾文。他說他知道。我看著這個比我高出半頭的男人,他站在我面前就像一座鐵塔一般,讓我望而生畏起來。我說:「不是你知道的那樣,我們在電視上只是演戲。」我想我應該糾正他們的認識,讓他們知道我們之間遠遠不是他們想的那麼簡單,我們是經過很多件事情才走到一起的。這樣更加能令他肯定我們之間的戀情。於是我又說:「我們認識很久了。」
是的,我用的『認識』這個字眼,而不是『戀愛』。事實上,我們一見面就戀愛了。但是能這麼說嗎?如果這樣說,會不會顯得我們很輕浮很隨便呢?
「哦?是嗎?」他笑了起來,「看來還是有故事的。走上車吧。」
我突然發現,我以前的顧慮完全是多餘的,這位父輩表現出的可以用慷慨來形容。我隨著他上了車,而貓貓和陳亞娟坐進了後座。貓貓拍著我的肩膀說:「還怕嗎?」
「怕?」我故意地反問。然後笑了一下說,「怕什麼?」
「不知道是誰,一路上和一個木頭一樣的。眼睛直直的,就像個傻子一樣。」說完,她大笑起來。陳亞娟也笑了,打了她一下。
接著汽車啟動了。一輛自行車從車窗劃過後,車子慢慢開上了道路,然後速度越來越快。我看見了一個烤紅薯的爐子在冒著青煙,看見一張桌球檯子前圍著很多年輕人,看見了一男一女在路邊拉拉扯扯的(吵架),看見一個人在對著一輛三輪車在招手。我禁不住多看幾眼他們。我開始嘲笑自己以前幾乎令我崩潰的多疑。這時候錢愛國問我:「會開車嗎?」
「會。」我說。
他笑笑說,「我也是農民出身,我的父母還在農村。陳亞娟,也就是你的阿姨也是農村人。貓貓的媽媽是城裡人,」他苦笑了兩聲後說,「跑了。竟然和一個老頭跑了。這是我一輩子解不開的心結。你是個農民工,我很放心,我瞭解農民。我一看到你我就覺得我們很熟悉,我看到了我當年的影子。我來到城市的第一份工作也是幹工地,我估計百分之九十的農民到了城裡都是幹工地。我到了這個縣城也是因為貓貓的媽媽,她的家在這裡。貓貓的外公外婆還在這裡。」他頓了一下說,「我還要照顧他們,是兩個不錯的老人。」
聽完後,我心裡所有的疑慮所有的負擔一下都消散了,就像是濃霧碰上了大火一樣瞬間消散。我激動地差點哭出聲音來。啊!這真是太好了,這是個完美的戀愛。無疑,此刻的談話應該是溫馨的談話。
他指著前邊說,「拐過那個彎就到了。我們住在酒店的樓上,上下班方便。」
「聽錢小陶說家裡還有魚塘,誰看著呢?」我問。
「魚塘在老家那邊呢。小陶的爺爺奶奶住在魚塘邊,請了十幾個工人。兩個老人幹得津津有味,賺的錢他們養老都花不完的,還說要供小陶出國留學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