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除了打麻將的時候,其它時候都是在犧犧惶惶中過著的,包括在夢裡也經常看見那根大鎬把和我腿比結實。我的擔心不是沒道理的。有一天,這天不像往天,這 天我打著麻將心就發慌,越玩下去心越慌,好像偷了人家多少金子似的。別是要出什麼事兒了吧?我把牌一推,深呼吸一口氣。我說:
「我不玩兒了,你們玩兒吧。心裡咋不自在呢?!」
「不是你爺看你來了吧。?」利頭實話摻笑話地說。
「媽個逼的,心快飛了。」我靠著被摞說。「不行,我得回家。」也不怎麼了,那種難受的感覺一下就讓我想到了家,那感覺告訴我:你回到家,你見到你爸你媽你的心就不會飛了。
我進了我們村,拐進了我家前街,看見我妹子正在我家大門口張望呢。她看見我就朝我跑過來,對我說:
「哥,你別回去,我爸正等著你呢。說非給你腿打折了不可。我大媽哭呢。你趕緊躲躲。」
我一聽就失了魂了,我就跑。這要讓我二叔抓住就算腿不折,一頓暴打是免不了的。我二叔生氣了誰都敢打,聽人說他生產隊的時候連隊長都敢打,我是他侄子還不更敢打嗎?別人都說我的脾氣不像我爸,倒和我二叔艾老二一樣。一樣為什麼我還這麼怕他呢?還是不一樣的。
「小兔崽子,你就別回來。」我身後喊的聲音使我不自主地回頭看了一眼。我妹子正攔著拿大鎬的我二叔。我摔了個大前趴,我立即起來又接著跑。我跑出了村, 借了焦曉紅的自行車,直接跑到了鳳梨家門口。鎖頭看家,我就跳牆頭進了院子,從窗台下一塊磚頭下拿鑰匙開了屋子的門,進了屋子就倒在了炕上。我的心才稍稍安了下 來。我才覺出下巴疼了。用手一摸,有沙子有血。我洗乾淨了就等鳳梨回來。只要鳳梨一回來我就什麼煩惱都忘了,我需要一個像鳳梨那樣的女人來安撫我驚恐的 心。只要一抱住她就好像抱住了安全。
天擦黑時,外邊大門響了。我知道鳳梨回來了。她進屋一拉燈嚇的「媽呀」一聲跑到了外屋,而後,進來就在我腿上掐,「你把我嚇死了,我心還撲騰呢。我以為我忘鎖屋門了呢。」我下巴腫了,一笑就疼,一疼就「誒呦」了一聲。
「你下巴怎麼了?」她不掐我了,問我。
我告訴她:「我得在你家住幾天,我二叔要把我腿打折。你知道我二叔的脾氣嗎?我如果現在回去我腿就真折了。」
她接著問:「因為啥?是你二叔打的?」
「我自己摔的。如果能打著我就不是下巴了,就是腿了。」我說,「因為打麻將。這回我真不打了。那也得躲幾天。」
「別說幾天,一輩子鳳梨姐才歡喜呢!明兒鳳梨姐給你做小雞燉蘑菇,冰箱裡有小雞,我上山採點兒蘑菇。你就等著吃就行。」她一邊脫鞋上炕一邊說。
「買點兒蘑菇就行了,還採什麼呀?!」
「山上的野蘑菇才鮮呢!也不用你去,你怕累鳳梨不怕。鳳梨為了你什麼都不怕。」她摸著我的臉說,「今兒個你想吃啥?我給你做去。」
「啥都行,快就行,我餓壞了。」
「那你等著,姐給你去買現成的。咱買點兒雞膀子和花生米,再買幾個饅頭。回來我再弄個雞蛋湯咱就吃,你再忍忍。」說完就下炕照了照鏡子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