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進了屋子,坐在那張曾經令我魂蕩神搖的床上已經沒了那以前的感覺。這床給我已經數不清的無比歡愉地夜晚的魔力已經蕩然無存。它就是一張普通的不能再普 通的床嗎!床墊、褥子、床單、被子、枕頭,別人的床也就是這樣嗎!我突然發現鳳梨的土炕似乎比這床令我心裡平整多了,燒的溫溫的,透著柴草特殊地味道,晚 上睡覺也不必擔心掉下來摔成傻子——任你橫著睡豎著睡打著滾睡都不會。不行,我要趕緊的把芽兒的話聽完,我要趕緊回到麻將桌上,回到那溫熱地土炕上。我 說:
「找我啥事兒?」
「沒事兒就不能找你啊?」她還是在包餃子。擀面杖在面板上嘎登嘎登地擀著皮。「你猜今天什麼餡兒?」
哼哼!我才懶得知道什麼餡兒呢!我沒說話,打量著屋子四周,好像從來沒來過一樣。
「你咋不說話呀?!」她盯著我說。
「說啥呀?」我靠在被摞上,枕著自己的雙手,懶懶地說。
「我今兒個可有重要事和你說。」她放下手中的擀面杖,開始包起餃子來。她一邊捏著餃子一邊說:「我知道你喜歡吃韭菜雞蛋的餃子。你不說我也知道。每回都是吃韭菜雞蛋的吃的最多。」
現在好像再悅耳地話也抵償不了那句沒房就不嫁給我的話,反而聽起來有一種牴觸感。多美妙的話,只要是一放在那話的旁邊也變成了刺耳的譏笑聲,聽起來如我小時候蹲在鐵鍬上,夥伴拽著鍬把拉著我走時,鐵鍬與堅硬地土地摩擦發出的怪音般刺耳揪心。我說:「早吃夠了,你還不知道呢?」
「不愛吃就別吃,吃了就是小狗。」她一笑。
我就等著這話呢。我慢悠悠地從床上起來,慢悠悠地說:「不吃就不吃,你以為我願意吃咋的?真是!」說完我就走了。邁著四方步走的。她很迷茫地看著我走的。
我的腳在走,我的心沒跟著腳走,它飛了,飛的是飄飄忽忽沒著沒落。一直到我進了鳳梨的大門,心才算落實了。又聽見了啪嗒啪嗒二尺半的風匣聲,我愉悅了。一進屋子鳳梨就嗔怪我:你怎麼才回來?咋沒半夜回來?!」
她填了一灶麥秸稈,小風匣拉的啪嗒啪嗒更響了。火苗從灶門撲了出來。火把她的臉耀的如一朵嬌艷的紅玫瑰,還閃著光呢!「我以為你死外邊了呢!我早想好了,煮熟餃子就把你那份餵豬餵狗。」
「你別坑豬狗了,給它們吃還不把它們妨死!」我伸手摸她拉風匣的手,她躲開了。我就拽了麥秸坐下,啪嗒啪嗒有節奏地拉了起來。
她用半邊身子一撞我,把我身體撞的一側歪,「死在外頭算了!」她剜了我一眼。
我用胳膊軸撐著地。「我死在外邊誰陪你睡覺?」我嘻嘻哈哈地說。
「誰稀罕你陪。」她說,「快進屋上炕,等著吃飯去吧。」
「我燒火。」我說。
「不用,別把我的小祖宗累著。真不用你,快去吧。我才捨不得使喚艾文呢!」她把我拽起來,雙手推著我後背將我搡進了屋按在了炕沿上。「等著,就快熟了。」
第二天日頭耀滿屋子裡西山牆的時候,我從她身上得到滿足並趴到了她身上。她還是誇我的嘴是甜的,我還是說她出的氣是香的。我聽王鵬告訴我,說村裡 的女人們說我忘家了忘了爹媽了。她們錯了,我沒忘。我只不過多了一個家而已。村裡的女人們嘴裡出來的話還不如驢放個屁的動靜好聽,她們到一起除了說婆婆就 是妯娌,最愛說的就是像我們這種追求「真愛」的人和事了。都說吐沫星子淹死人,要淹淹我媽那種女人去,我才不在乎呢!我吃完飯就往家裡走,出鳳梨他們村時 我感覺到了我的凝聚力。我剛走過半條街,本來在各家大門口像母雞一樣喔喔喊著嘮嗑的女人們便聚到了一起。我身後便有了放縱地笑聲,但我一回頭看她們,她們 就會齷鹺地用手捅沒看見我在瞄她們的人的腰或拽她的胳膊,然後用眼神再補充提醒。笑聲突然就沒了,就像斷了電源的錄音機。我不屑地嗤地一笑,繼續走自己的 路,讓她們吃飽撐的說去吧。好像全縣的女人都一個樣,我們村的女人也那德行,我還是嗤地一笑。我不會和女人一般見識的。男人們見了我都表現的很平常,也不 問我去哪裡了,也不問我去幹什麼,大多數問我吃了沒有,吃的啥飯。我知道不是男人們不愛說,是他們怕我用磚頭放他們腦袋裡的吃了很多大米白面才養出來的 血。畢竟糧食很重要,誰也捨不得浪費糧食。都是以前餓怕了。這也是見面就問吃了沒有的原因。農民雖然早解決了肚子問題,但還是借對飢餓的恐懼來表示自己對 他人的關心。我知道他們的關心是假的,對我的追求「真愛」所表示出的漠視也是假的,因為村裡死個男人,光棍剛邁進寡婦家門,男人們便會圍上光棍問他一夜干 了幾回,告訴他們幾回還會追問用的什麼姿勢,再告訴他們了還會問寡婦怎麼叫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