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鵬是個懶蛋,其實我比他還懶的像蛋,只不過我比他起床早,我八點起,然後去找他,他還在做著春夢。
前天落下的一場大雨只給前天晚上留下了涼爽。今天早上太陽的火就流了一地,烤的人們都心浮氣躁又無精打采,而果園裡的草卻很精神,都從泥土裡鑽出了嫩綠 的尖葉。城裡人看著這些簡直太美麗了,是如此的生機盎然,莊稼人就不這麼認為,他們這些人看這些可愛的綠色就像是一根根肉中刺,要趕緊把它除掉。於是,王 鵬爸在這個我們認為是早上的早上,以一個正在被殺的豬的音量對著王鵬吼叫,「你這孩子懶的屁 眼兒裡都能挑出蛆來,快起來,把果園裡的草都耪了去。」
王鵬在 炕上好似蝦米的身體翻了過去,變成了臉對著山牆的蝦米,他先是大聲誒呀了一生,更像殺豬時豬的吼叫,然後接著吼叫:「後晌耪不行?非前晌?我不去,要去你 去。」我勸他:「莊稼人不下地,就像當兵的不打仗,走,我幫你耪,叫利民去,我們倆幫你耪。」
「看人家多懂事!我咋造出你這麼個玩意兒!」他爸是這麼誇我的。
我們抗著鋤頭去果園的路上,我對王鵬和利民說:「莊稼人下地就和男人找女人一樣,不下地就沒吃的,這是物質,不找女人就沒意思,這是精神。這就是我們的聖人孔子說的『食、色,性也』。」他倆一起用眼睛斜著我說:「去你大爺的吧。」
王鵬貓腰撿了塊磚頭,掄圓了胳膊噹的一聲鉚在電線桿上。愛國嘟嘟嘟嘟騎著摩托車從身後過來,唧的一聲停在我們跟前。我們看見他身後有一個很醜但擦的臉很 白的女人緊緊地捆著他。那女人臉挺白,脖子卻很黑,就像安了個別人的腦袋。愛國以前沒怎麼和我們搭過腔,這次的搭腔主要是為了顯擺他新買的摩托車和身後的 女人。當我們顯得很羨慕的時候(我們很羨慕那摩托車,對那女人一點興趣沒有),他說:「也買輛吧,沒多少錢,才八千多,不到九千。」我問:「啥牌兒的?」 他說:「鈴木,金城鈴木。」然後給自己補充了最關鍵的一句:「進口的,日本進口的。」我說:「我可買不起。」他笑笑,轟了兩下油門噌地一下就竄出去了。利 民說:「看他牛逼哄哄的!媽的!」我們路過他家門口的時候,看見他的摩托在大門口放著呢,我們就把摩托車的高壓帽裡塞上了塑料布,用王鵬拿來別開線褲縫的 別針把輪胎裡的氣放了出來。我們一共用了五個小眼兒放那氣,利民製造了一個,我製造兩個,王鵬製造了兩個,全是後輪胎。要不是我和利民阻止,王鵬會讓那輪 胎變篩子的。
我們在果園干了十一分鐘的活,然後就都爬到了樹上脫下了鞋對著樹幹摔打起裡邊的土來。我們開始聊天。我們不會說別 的,也就會說說大姑娘了。利民還是對我對芽兒的青睞表示不解,我又一次教育了他,提醒他改掉這目光短淺的毛病。 「我看你呀,純粹……」王鵬跳下樹,一邊解褲子一邊說。剩下的話是在他對著樹幹滋完一泡尿,打完冷顫說的。「純粹就是個賤皮子。」
譚小雨最大的愛好就是寫小說。她的文字所展現出來的美感當時我是不能體會到的。她似乎總是對一見鍾情的愛情情有獨鍾。在她看來,一見鍾情是一種奇跡,於是以後的愛情過程都是傳奇了。在她的小說裡,總是會讓女主角和男主角在一個很浪漫的情況下不期而遇,然後由誤會演變出愛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