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騙我的,對不對?你在撒謊!對不對?他不過是中了蛇毒,怎麼可能會一下子腦部重創變成植物人?!!不可能的——!」
歇斯底里的尖叫聲響徹整條幽靜的走廊,震得牆壁的粉塵,都跟著嗖嗖的掉。
「我們已經盡力。」模式化的語氣,帶著無邊的淡漠與疏離。
無言恍然愣住,一句盡力,就可以輕易的將所有的責任撇得一乾二淨?
撇得乾乾淨淨!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這個世間,還有比這更荒唐的笑話麼?有麼?!
但是,她又有什麼去指責別人,造成這一切的罪魁禍首,不就是她嗎?
不就是心無言這個冷血自私的壞女人嗎?!
無言腳下一軟,無力的跌坐在地,彷彿所有的骨頭都被殘忍的從身體裡面一根,一根的抽掉,伴隨著血肉分離的痛苦,連同心臟一起被撕裂。
「怎麼辦?現在該怎麼辦?銀,銀,銀……」她喃喃自語的喚著,手術室內,那張慘白而英俊的臉孔,正安靜的沉睡著,唇角勾著淺淺的弧度,好像沉浸在甜美的夢境之中,開心而愉悅。
「不要,不要睡,我害怕,銀,我害怕,對不起,我不是故意的,對不起,我不是故意的,不是故意的……不是——!」
無言踉蹌著起身,臉上的表情哀傷而悲慟,搖搖欲墜的身子,猶如風中飄零的柳絮般,虛浮無依。
快要跌倒的那瞬,手肘突然被一股強大的力量托起,她剛回過頭。
「啪——!」
一記凌厲的耳光來勢之兇猛如碎刀子般割過,將她的臉連皮帶肉一起切下來,脆生生的疼。
「心無言,你不要再給我裝瘋賣傻!」墨華狠狠的扣住她,憤怒的嘶吼,張開的五指高高停滯半空,臉色暗沉到極點。
與她雪白的小臉上那五個浮凸的鮮紅指印,形成了鮮明的對比。
「裝瘋賣傻?」無言冷笑,完美的隱藏住心底那份駭然。
還是第一次見到墨華露出這副氣惱凶狠的模樣,與印象中那個冰山一樣的男子,有些許錯位。
只可惜,現在,她沒有半點研究的心情。
「銀要變成植物人了,從今往後,再沒有一個像他那樣的傻子纏著你,護著你,你一定開心的要死吧!那就不要裝出一副很難過的樣子!看了,真叫人……噁心!」
「什麼?」
「你這個災星,除了給銀帶來災難跟痛苦,你給過他什麼?!你明知道他最討厭安城,卻偏偏要回來這裡!訂婚前一夜,你遭人下了紅鬼,被擄至賓館,不是銀髮瘋的趕過去,你早就被八九個黑人分食而吃!Utopia?哼,正義?不要笑死人了——!!你以為那些被你懸賞的政府官員,富商名流都是傻子嗎?!!」
「你以為自己是這個世間最厲害的殺手嗎?心無言,你所謂的正義,不過是堂而皇之的捅下一個又一個的簍子!然後,一個名為帝銀的傻子愚蠢的跟在後面默默幫你收拾——!」
「如果不是銀一直苦苦護著你,你根本就活不到今天——!!!」
最後一句話,墨華聲調分貝之高,幾乎是要將她的耳膜生生穿透才甘心。
無言臉上的表情由愕然,驚詫,逐漸的轉為幽魅,複雜,像是蒙上了千層細碎的薄紗,若隱若現,給人一種不真實的幻覺。
她下意識的後退兩步,與墨華保持距離,手腕卻被他扣得死死的,絲毫動彈不得。
剛剛那番話,太多,太急,太快,太突兀,就像一頭餓極了的野獸,貪婪的,囫圇一口將一頭成年羚羊吞進腹中般,食道被生硬的堵住,卡得極其難受。
真相,往往比想像的還要來得殘酷百倍。
這句話,此時,得到了完全的驗證。
沒有銀,心無言,早就死了嗎?
無言不知道自己是該笑,還是該哭。笑,三年前費盡一切拼來的自由,不過只是換了個更大的鳥籠,哭,辛辛苦苦建立起來的Utopia,不過只是場可笑而滑稽的鬧劇!
在那個名為帝銀的男人眼中,她只是個愛惡作劇的孩子,被他寵著,胡鬧的把玩著他人的性命!
為什麼,為什麼要告訴我這些?
墨華,你在報復嗎?
為什麼要殘忍的告訴我這些——??!!
她很想歇斯底里的吼出來,但是,她不能,她沒有那個資格。
以前沒有,現在沒有……
將來,也不會有!
「我該感謝嗎?」無言輕聲發問,平靜的語調聽上去,微微發抖。
然而,抖的並非她的聲音,而是,她的心!
「你心裡很清楚,銀要的,從來就不是一句廉價的『道謝』!」
「不,我不清楚,虧得你剛剛那番話,我才終於有點清楚,清楚的發現,他,遠比我所想像的,還要來得可怕,來得恐怖。」
如同高高在上的帝王,操控著所有,漫不經心的一步棋,她很有可能因此,萬劫不復……
想靠自己的雙手,去獲得想要的生活,不依靠於任何人,這樣想,難道也錯了嗎?
是的,銀愛她,寵她,只要她想要,這個男人,恨不得將全世界撕裂了來討她歡心。
可惜的是,他給的,從來,都不是她想要的……
「你以為離開了銀,你還能活嗎?心無言,當你連生命都是他的恩賜,你還有什麼資格去要求更多?!他落到這步田地是為了誰?是為了你——!我真想剖開你的胸口看看,你TM到底有沒有心?!」
墨華俊逸的臉因為憤怒五官扭曲的厲害,冰冷的面具此刻被徹底的粉碎掉,每一聲,每一句,就像是一顆顆鋒利的鉚釘,狠狠砸進她心臟最柔軟處。
當你連生命都是別人的恩賜,還有什麼資格去要求更多?
呵……
她好想說,當連自己的生命都無法操控時,還有什麼價值存活?亦或者,行屍走肉才是最美好的生存狀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