無言頓了頓,感覺到托住自己的雙手明顯僵了一下,透過稀弱的火光,可以看到一顆又一顆豆大的冷汗從他的額頭垂落。
心肺,禁不住難受的絞成一團。
銀環蛇毒性之強,不僅指會從身體上折磨中毒者,更會從精神上進行凌虐,叫人生不如死。
可他卻一直像個沒事人似的,連嗯的一聲,都顯得那般漫不經心。
「他們的遊艇出界了,誤入了鯊魚的捕食區,很快的,七八條兇猛的鯊魚便將小艇團團圍住,女人當場傻了眼,她看了看男人,男人同樣是一臉慘白。於是,她握住他的手,告訴他。」
「親愛的,我愛你,跟你在一起,我不怕死!」說到這,無言喉嚨微哽,眼眶隱約有水霧竄出。
「可男人卻二話不說,直接提起她的衣領,將她推進了大海,自己駕著遊艇逃了……」
銀沒有說話,十指的力道卻下意識的加重,隱含著絲絲怒氣。
「呵,別急,這個故事還沒有完,因為,女人活下來了,男人卻死了。女人親眼看著他被七八條兇惡的鯊魚撕成一塊塊血紅的肉片,鮮血染紅了半片大海。」
「活該!」銀忍不住低咒一聲。
無言笑了,小手輕輕的幫他拭去額角的汗珠,晶亮的雪眸之中,氤氳的水霧一層一層的疊加著,又酸又漲,難受的一塌糊塗。
「後來,女人嫁給了一個很有錢的男人,但結婚後不久,就被丈夫拋棄了。因為,她每晚睡著了都會做噩夢,夢裡大聲哭喊著前男友的名字,被人當成瘋子,送進了精神病院。」
「鯊魚是不會區分好壞的,真相是,她親眼看著心愛的男人割裂動脈,將血灑向大海,引走了鯊魚群,以己之身,保她之命……」
「夠了!」銀厲聲打斷她,咳得愈發厲害,沉聲問道,「你到底想說什麼?」
「這個故事的結果,是同歸於盡,沒有任何意義。所以,銀,放我下來,我不想拖垮你。」
聞言,銀面色一沉,反手將她固定的更牢,恐嚇道。
「再廢話,我直接把你扔回去!我不是故事裡的男人,你也不是那個女人!」
因為,故事裡的男女,是相愛的。
而我們,一直都只是我一個人的獨角戲。
看著他每說一個字,眉心的褶子就深一層,無言心底難受的要命,無助的趴在他寬廣的後背上,絲毫不敢動彈。
「對不起……」在胸口鬱結無數遍的三個字,終於,脫口而出。
「……對不起,銀,對不起……對不起……」
「對不起,真的對不起……對不起…… ……」
眼淚,如開閘的洪水般,洶湧而落,滾滾滑過他的皮膚,幾欲將他的血肉灼傷。
「我知道你沒有殺流風蘭已經是極限,我也知道這個世間永遠不會拋棄我的人名字叫做帝銀,我更知道,你幾次三番都把生存的機會給了我!我不是故意的,我只是……只是……」
無言哽咽著,好多好多的話生生堵在喉嚨口,久久說不出來。
「只是什麼?」銀狠狠壓住痙攣不已的心臟,盡量使聲音聽上去平靜而自然。
原來,她都知道,可是,卻從來都裝作不知道,裝作看不見,他的好……
「我只是太害怕了,幸福,不應該建立在對另一個人的維繫上。銀,我不是不想依靠你,而是,我不能依靠你……」
自從被拋棄的那一天開始,她就發過誓,寧可死,也絕不依靠任何人!
只靠自己,努力的活著!
「我知道。」他淡淡的回答,完美的隱藏住話語間澎湃起伏的情緒。
「不,你不知道,雖然我們的童年都生活在地獄,但你有力量去反叛,去抗爭。而我,只能像條癩皮狗似的,為了活下去,只能咬牙吞掉所有的痛楚。沒錯,誰都有故事,誰都有傷疤,但那些烙印在骨子裡的恥辱,根本就不會好!也不可能去得掉!!」
「所以,你選擇車允赫?」
因為他,有完美的家世,優雅的舉止,良好的性格,光明而溫暖,可是,言言,一出生就注定了的路,由得人選擇嗎?
還是說,你認為我天生就該是殘酷嗜血的?
銀的尾音很長,漆黑的甬-道中,悠悠迴響。
無言沒有答話,雪眸卻寂寥的垂下。
沒錯,她渴望溫暖,希冀光明,想要安定,跟普通的女子一樣,有個疼她,愛她,保護她的人。可選擇允赫的原因,僅僅只是這樣嗎?是嗎?
「言言,或許在你眼中,他純潔如白紙,但你認為日本第一的黑道世家會聽由一張白紙的調遣,謀殺意大利伯納諾家族的教父嗎?」
「我跟他,已經沒有任何關係了。」那一通電話,便是她最後的終結。
如果車允赫這麼容易就放棄對你的執念,那真的時喜事一樁,只可惜,一切根本沒那麼簡單……
…… ……
醫院,手術室外。
紅色的手術燈鮮艷刺眼,無言整個人縮在藍色的塑膠凳上,雙手抱膝,猶如一隻被遺棄的小貓,孤單而落寞。
同樣在一旁等待的,還有一臉沉鬱的墨華。那雙望向無言的墨眸之中,滿是怨怒,斜倚著牆壁,銳利的薄唇緊抿,自始至終,都沒有發出半個音符。
叮——
紅燈跳為綠燈的聲音,手術室的門,開了!
無言趕忙奔上去,還沒來得及進去,就被一名身強力壯的男醫生擋在門外。
「患者體內毒素已經排出,但身體還很虛弱,而且腦部神經遭到重創,一時半會兒還醒不過來,請你們耐心等候。」
「一時半會兒醒不過來,是什麼意思?」
無言心口惴惴不安的起伏著,喃喃的發問,彷彿,剛剛的話,半句都沒有聽清楚一樣。
「事實上,如果患者今夜未能醒來的話,很有可能,會變成……植物人……」
植物人?!
無言雪眸陡睜,瞳孔瞬間蛻成針芒般大小,緊抓著對方衣袖的雙手下意識的加重力度,小臉嘩然雪白,唇瓣顫抖得不成樣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