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康緹,我哪裡有長得不一樣嗎?」吸血王子睜著他漂亮的雙眼皮眨著眼睛問我。表情太無辜,讓我一瞬間沒有思考地回答他:「臉色不太好。」
「玩那些玩的。」他眼角撇向床頭矮櫃上的幾隻針管。
「什麼時候開始的?」他的舒緩回答讓我有勇氣順籐摸瓜地問下去。
而衛子更竟然異常配合,他支起身子半坐著點燃一支煙,說:「你走了之後吧。」
「這個不是好東西,能不碰就盡量別碰了。」
「打算從今天開始戒了。」他吐一個煙圈,口吻淡淡地說。
「啊?」我有點沒反應過來。
「陳康緹,你會幫我嗎?」他的眼神變得熱切起來。
「我……」我完全不能反映現在這是什麼情況。他為什麼恨我,為什麼要見我,為什麼問我是否還喜歡他,為什麼要我幫他戒毒。這許多的為什麼像一張網,鋪天蓋地地撒在我的胸腔裡。
「你如果不願意,我可以去戒毒所的。」他的眼眸暗滅下去。
「嗯,我幫你。」
我幫你。如果你能重新變回從前那個衛子更,讓我赴湯蹈火,我都在所不惜。
「你不會半路拋棄我吧?」他的眼神變得可憐起來。
「嗯,不會。」被他可憐的眼神堵在嗓子眼裡的話是,「從來就是你拋棄我。」
「那你不要走哦,我再睡會兒。」他抓著我的手,重新躺回去。
我看著被他緊緊攥住的手,竟然有種錯覺,時光好像真的回轉了回去,這一幕那麼熟悉——曾經的衛子更,不論做什麼,都要攥著我的手。就連睡覺都不例外,霸道的他還不允許我跟他同床共枕。
我在他熟睡的間隙裡,鬆開他的手,走到客廳裡去打電話給悄悄,我將幾次見到衛子更的經過講給她聽,然後又將剛剛那一幕如實匯報。
「康緹,我總覺得這裡面有什麼不對。」悄悄擔憂的不是沒有道理。就連我自己都覺得衛子更的陰晴轉變太快。
「可是悄悄,我想試一試,不管過去發生了什麼,將來會發生什麼,這一刻,我想幫他。」而我更不能否認的是,我的心在見到他時,猶如小鹿亂撞,有一個聲音,分貝裡充滿了躍躍欲試:「也許可以回到過去。」
「你自己小心,有事立馬聯繫我。在衛子更和你之間,我不要受傷的那個人是你。」
「我知道。」
掛上電話,我又撥給成理,電話在嘟了幾聲後,被他接起,他低沉的嗓音說:「報告方位。」
我說了悄悄這裡的位置,但是隱瞞了衛子更的事情。
「那裡我似乎去過的樣子。中午你跟束河一起吃吧,我約了我爸吃午飯,把擬好的協議拿給他。」他的聲音透著疲憊感。
「嗯,晚上回家見。」我跟成理之間不知道從什麼時候起,我已經開始主動匯報我的行蹤給他,避免惹出更多的亂子。而他隨時關注我的一日三餐的內容和進餐時間地點。這種感覺有點奇怪,但是卻又順其自然的理所當然。
「……」成理在電話那頭靜默了一陣,然後他說:「好。」
我掛斷電話,心裡突然又空蕩蕩起來。只是過了一個夜晚,一切都變得不一樣。一個我從來不知道的成理,一個生活比我還艱澀的成理,一個通過我的折騰來證明自己存在感的成理。一個需要我的成理……我對著在廚房裡忙碌的束河說:「我出去一會兒,衛子更醒了,告訴他我馬上回來。」
關於衛子更,我跟束河很老實地交代了。他是我高中男朋友。束河雖然一臉驚訝,但是我和衛子更今天的表現,說我們現在還是情侶,估計也有人信。
我換了鞋子,拿起包瘋跑起來,就連等電梯的時間都覺得是浪費。我想見成理,原因無他,今天的他一定會很孤獨吧。
「你……」我在成理出電梯的時候出現在他面前,他顯然被嚇到了。
「我就是我。」我嬉笑著攀上他的胳膊。
「不是讓你跟束河一起吃飯了?」他伸出手整理著我因奔跑而鬆散的圍脖。
「她剛被男朋友約出去了。」我隨便胡謅著理由。
「那一起吧。」他把被我挽著的左手上的資料夾換到右手上。
上車他打開車門將我塞進去的那一瞬間,我突然很認真的開始思索一個問題。什麼時候起,我和他之間的小動作如此行雲流水了?就像「餓了,吃飯,吃飽了開始想你;困了,睡覺,睡醒了開始想你」一樣理所當然。
成理和他爸爸的午飯約在一家私人會所。我們去早了,經理將我們安排在一間包廂裡,成理講律師事務所有趣的案子給我聽,打發時間。我在心裡暗歎:「領導的時間觀念太強了,早一分鐘都不肯到。」
「我們今天能吃海參吧?」我用期待的眼神望著成理。
「今天我請客。」言下之意是想都不用想了。
「那鮑魚?」我這個退而求其次跨度有點大。
「陳康緹,你有點出息行不行啊,海參和鮑魚,暴發戶必點的食物。」他不屑地看我一眼。
「成理,我就這麼點出息。暴發戶能吃一隻九萬八的海參,有出息的我只敢點酸辣土豆絲。」我搖著頭感歎世風日下。
「你直接嫁個煤老闆吧。最近煤礦坍塌案子挺多的,你順利的話,可以直接晉陞遺孀行列,估計能分到不少遺產,好在國家還沒出台遺產稅。」成理一臉誠懇地提出未來可行性計劃。
「你幫忙策劃下吧。成功了,我就包養你。就算他不死,我當黑皇后了,我就分你個太子玩玩。」我十分諂媚地配合他。他最近是越來越進步了。什麼戲份都能演了。這算不算我調教有方呢?
就在我洋洋自得的時候,包廂門被推開了。成理的爸爸器宇軒昂地走了進來。
「方中信。」在我看清楚來人時,我整個人被石化然後又碎成粉末隨風輕舞飛揚了……
成理看著嘀咕的我,給他爸介紹:「這是陳康緹,景延的妹妹,英國回來的。」
「叔叔好。」我立即鎮定自若,扮乖巧狀,標準的國際公主臉,世界通用外交禮儀。
「嗯,老景有福氣。一兒一女,此生足矣。你爸爸最近好嗎?我有幾個月沒見到他了。」他一臉和藹慈善地問候我的父王。而他眼睛裡一閃而過的驚詫表明,他也認出我是誰了。果然是久經沙場的人啊,一絲慌亂的影子都沒有。
「您也有福氣的呀,成理時常提起您,他最崇拜的人就是叔叔你了。」說應酬的話,我最會了。儘管我心裡其實想說的是,「您也有福氣的呀,能和比兒子年齡還小的女生談戀愛。」但是我想起成理那天談起他這個父親的不易之處,我臉上立即又堆砌起了笑意。
人生啊。人生啊。誰杯具了誰,誰拯救了誰,誰解脫了誰。
這頓飯吃得食不知味。如果不是成理最後問我「一萬塊的海參吃起來怎麼樣?」我估計我連我吃下去的是什麼都沒有注意到。
成理和「方中信」——我還是這麼叫他覺得順口,叫叔叔我都覺得我自己亂輩分,沒有談協議的事情。我盯著手機上的時間顯示,很禮貌地起身告辭。理由當然是「我要回學校上課了」這種將來我父王會愛聽的理由。
直到坐在出租車上的時候,我才開始整理一條條被迫接收的信息。
1:討厭我的衛子更一改仇恨面孔要我幫他戒毒。
2:悄悄想要為之生孩子的人是成理的父親。
街道熙攘,車子將人群拉成一條條彩色的流線,我看著剛迎接完聖誕又開始迎接新年的這個世界,不禁想問,生活究竟是聾子,還是瞎子呢?
它聽不到人們聲嘶力竭的掙扎之聲嗎?
它看不到每個人徒手搏鬥後臉上的辛苦之色嗎?
它不幽默人類,它會死啊!!!
衛子更不見了。
「他醒來後,看到你不見了,發很大的脾氣,他要走,我怎麼攔也攔不住。」束河無奈地指著像被印度洋海嘯席捲過的臥室。
「束河,對不起。」我走進去整理滿屋子的狼籍。
「留給鐘點工打掃吧,你最好去把他找回來,我看到他在找-東西。」她指著地毯上銀色刺人眼的錫紙。
我從束河家裡出來,寒風像刀子一樣刮在臉上,像被做刺身一樣,密密麻麻的疼痛。我的腦袋像被打過悶棍,昏沉沒有頭緒。是想怎樣啊,前一刻才說要戒,後一刻又這樣。要找他回來,可是要去那裡找他?我甚至連電話都不知道?
我打電話給悄悄,她在電話那頭茫然地說:「昨天忘記留號碼了,你走了之後,他也走了。」
漫無目的晃上公交車的時候,我腦海中閃現過之前我跟蹤過的那個非主流男生的模樣。MEMORY——那個留學生酒吧。
我站在MEMORY門口的時候,不是沒有感慨的,我在這裡被衛子更狠狠的羞辱過,上次從這裡跑出去的時候,我以為我再也不會踏進這裡半步。可是只是過去了二十多天,我就第三次又找上門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