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看到悄悄,她笑靨如花地拍拍我的臉:「我把衛子更轉讓給你啊,你可別讓他被搶走了。」
我看到豆蔻淺笑的臉龐,她說:「你們生是我的人,死是我的鬼。」
我看到魯迪,他站在牆頭下面說:「跳下來,我接著你。」
衛子更,我看到他深情地撫摸著我的頭髮:「你早就對我有賊心了吧。」然後在我還未來得及點頭之時,牽起施婕的手漸漸遠離我,背影決然。施婕轉身輕蔑地笑著:「你以為你是誰?唯一?」
我看到衛子熏,她坐在輪椅上,在午後和煦的陽光裡讀夏多布里昂的《墓畔回憶錄》,輕笑著:「可惜不能去美洲旅行了。」
我看到艾瑞恩,他站在LONDON EYE的售票處,攬著我的肩膀說:「Let-s go 」。
我看到一個小女孩,她站在倫敦CHINA TOWN的樓牌下,點燃一支煙,狠狠地吸著。半晌,她抬頭望著我,夜色裡眼神凜冽而淒然,她說:「Constance,這些年,你好嗎?」
這些年,你好嗎?
你好嗎?你好嗎?我被悄悄搖醒來的時候嘴巴裡還重複著這句話。她蒼白的臉像薄脆的宣紙,對著我眨眨眼:「I-m fine,how are you?」
她跟我睡在一張床上,手上還掛著液體。而魯迪和成理窩在沙發上,兩個人明顯疲累極了,魯迪平日引以為傲的髮型凌亂得堪比鳥巢,而成理長長的眼尾安靜地陷在一片陰影裡,微皺的眉頭竟然會讓我心跳加快。
悄悄用手指指手機,我立即心領神會,拿過手機就開始拍起來。平日裡光彩照人的兩位王子,淪落為草民的機會並不多見,我毫不留情地從各個角度偷拍了睡美男的姿態。眼角撇到景延的電腦,躡手躡腳地下床抱到床上。
打開,迅速登陸校內。然後挑了幾張很具有代表性的照片上傳,悄悄示意我把電腦給她,只見她在那些照片的下面寫到:公主們注意,史無前例的睡美男出現了,請帶好裝備,披荊斬棘、翻雪山過大河、殺巨龍前來吻醒我們吧。
這個「歡迎來吻」的標題太聳動了,我和悄悄笑得東倒西歪的時候,景延拎著一隻小箱子進來了,衣服顯然是換過的,一條深紫色的圍巾隨意的搭在肩頭,我這個哥哥太帥了。不過悄悄顯然不感冒他,她撇過頭不理他。
我知道她心裡有多恨他。魯迪說他失蹤的這些天,一直陪悄悄住在醫院裡,保胎。雖然我不知道這個孩子是誰的,也不知道為什麼她執意要生下他,但是,我知道,只要是悄悄決定的事情,那麼她一定會拼盡全力去做它。儘管她自己同我一樣,只有十九歲,還是一個孩子。可是我絲毫不懷疑她對那個孩子的愛。
景延尷尬地說:「吃點東西吧。」然後從箱子裡拿出保溫盒,還有中西合併的早點。我用手扶著自己的下巴,看著他往碗裡盛雞湯,端到悄悄面前。我敢發誓,這是景延22年的人生路上,第一次伺候人。
成理和魯迪醒了,魯迪起身走過來,表情冷漠地接過景延手中的雞湯,轉身後卻又滿臉疼惜地摸摸悄悄的頭髮說:「要吃東西的。」然後他自己一勺一勺地餵著悄悄。
景延歎口氣拿過電腦坐到沙發上去,我知道他對悄悄心懷內疚感,否則那麼孤傲、忙碌的他一定用慣例——人民幣解決了。而現在,他親自讓阿姨燉雞湯。
成理倒了一碗湯放在桌板上,示意我也吃點。我的右腦顯然不怎麼發達,一個湯勺被用的顫顫巍巍,我看著身邊被魯迪伺候的悄悄,心裡不禁感歎,同樣是病號,這待遇差的不是一點半點。成理不知道是看不下去我那副挑戰極限的模樣,還是心疼那碗雞湯,他劈手就奪過我的勺子,逕直盛起湯往我嘴巴裡送。我閉著嘴盯著他猶豫了半晌,在他怒髮衝冠之前,一口氣嚥下去,然後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直接端起碗,灌下去。
我被湯嗆得連眼淚都憋出來了,一張臉漲得通紅通紅。成理先是被我這窮兇惡及的行為給驚住了,然後看著我猴屁股的臉色,絲毫不給面子的笑出聲音來。
「笑屁啊。」我小聲地咕噥。
他哪裡知道我臉紅完全是因為他那個喂湯的親密舉動給害的。不是溫柔的對象,就不要瞎溫柔嘛,害得姑娘我心跳都漏掉好幾拍。
下午,婦產科的醫生過來給悄悄做了檢查,叮囑她要調養身體。而成理拿著醫生重新拍出來的X線片,無奈地再一次陪我去鬼哭狼嚎一番。
景延通過他超強的人際關係,讓住院部在我的病房裡加了一張床,讓悄悄跟我住在一起。關於我和悄悄還有魯迪,想必成理已經做過內容摘要給他了。
魯迪,我儘管知道了豆蔻的死與他無關。可是在我心裡為什麼豆蔻在寫完那篇日誌的第二天會回蘭州,以及她為什麼會出車禍的疑惑沒有得到解答之前,我始終無法原諒他。但是,他對我和悄悄的無微不至,我也沒有視而不見。
在經過了轟轟烈烈的人仰馬翻之後,成理被他的導師召回去了,說接了Case給他做。他剛從一場焦頭爛額裡出來,立馬進入下一輪的昏天暗地。不過,有一點可以肯定的是,他在接到電話離開醫院的那一秒,內心肯定是雀躍異常。
景延從學校給我請了病假。我打電話給束河,並沒有告訴她我住院,我只是告訴她我要跟家裡人出國一個月。關於我自己這些鮮血淋漓的烏龍事件,並不適合講述給內心單純的她。掛電話前她告訴我,她要搬回學校去住了。我沒有挽留,很多人都只是彼此路過。
我和悄悄都被醫生通知靜養。魯迪開始每天出去忙碌工作的事情,有幾家傳媒公司已經找人聯繫他,可是悄悄說,魯迪會選擇唱歌。
景延的工作忙碌,是我親眼看見過的。我親愛的父王幾乎把半個公司的擔子壓在他身上。但是他仍然每天三餐都讓阿姨做不同的菜式送到醫院裡來。中間有兩次他因為太忙,所以讓秘書送過來。悄悄看著那個G罩杯聲音嗲到林志玲都要羞愧的美女秘書,一陣嘔吐,「我不是又懷孕了吧。」然後發了條彩信給景延:一張美女圖片底下,寫了「童言巨乳郭書瑤, 90後宅男新偶像」。
我豎著大拇指,「太狠了,你。」要知道景延從來不允許別人懷疑他的審美。
二十九分鐘後,景延一臉不爽地凝眉坐在沙發裡,桌子上放著他從必勝客外帶的午飯。而我在間隙裡偷偷上Q,毫無意外他的簽名檔已經換成了「我不喜歡童言巨乳,換個秘書給我。」
從那天後,我和悄悄的一日三餐不用說,是景延親自送來的。每每我都偷偷瞄一眼在沙發裡埋頭工作的景延,然後用崇拜的目光膜拜悄悄,「你和我哥簡直就是兩隻毒物,天生一對。」
悄悄的回答是:「不想伺候我可以,還我一個兒子。」
景延的臉明顯的僵硬,卻又無口可還。
除了那天晚上做了那個關於舊時的夢境之外,在醫院的日子,我一直都很好。陽光、美女、帥哥,一日三餐四菜一湯。這超小康的生活比英國那個大農村強的不止一點點。
悄悄開始重新打理我們三個人的BLOG。她指著「已刪除」一臉的痛心疾首:「你看看,我的十幾條留言,就這樣被你冷處理了。」我看著那些被我誤認為小廣告的留言,只好裝傻地給她一個國際化的KISS。
悄悄的存在,讓我無比的心安。雖然這幸福來的真槍實彈、鮮血淋漓無比真實,但是有時候,恍惚間,我還是會覺得這一切美好的像夢境。我沒有問她,那個孩子是誰的。我在某天下午遠遠地看見一個中年男子與她坐在醫院的草坪上,他脫衣服給她,輕輕拍著她的背,像守護一個小孩子般溫柔。
我知道他待她好,如此便足夠。很多事情,我們心知肚明,卻不需要講出來,它沒有傷害到誰。
但是也有些人,一天不咬人,她便會覺得牙癢,渾身不自在。
說實話,我是極不願意將施婕歸類到「妒婦」行列的。畢竟她只是景延的女朋友而已,法律上沒有任何關係,他們也沒有在我父王的宮殿裡拜堂成親,而至於洞房沒有,這個得問當事人,但是問景延,我肯定是有賊心無賊膽。
可是,當她一臉氣勢洶洶地衝進我和悄悄「閨房」的時候,臉上的盛氣凌人讓我覺得我們倆搶了她老公。我想在她不知道醫院裡住著的人是我們之前,她一定以為景延把另外一個跟她相同身份的人安排在這裡。順籐摸瓜地想下去,那個人還懷了景延的孩子,以至於景延每天冷落她,在這裡伺候一個准媽媽。
當施婕和悄悄同時因為驚訝而叫出聲的時候,我拍拍自己的腦袋,一臉後知後覺地看著悄悄,這幾天的日子太安逸了,安逸到我忘記告訴她,在杭州的不止我和她,施婕這個「品學兼優」的三好生也考到這裡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