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康緹,我給你三分鐘的自我辯護時間?」成理坐在我對面,眉頭緊鎖。幾分鐘前,沒有在樓下等到我的他直接衝到樓上,又一次像拎小雞一樣將我帶到這個四周環水的咖啡廳。我看著自己手腕上他毫不憐香惜玉留下來的印痕,暗歎做他的女朋友一定慘兮兮的。
「什麼?」我無辜地看著他,開始裝傻充愣。
「你沒告訴我你是景延的妹妹。」他顯然很激動。
「那你也沒問我啊。」我就知道他會拿這件事興師問罪,「況且你也沒給我機會講不是嗎?」
「好,這件事情算我先入為主,那你說你母親去世了,你沒錢還賭債是怎麼回事兒?」他顯然並不罷休。
「我媽咪真去世了。只不過是兩年前,在英國。」
「解釋下高利貸。」
「買墓地了。」
「你用十萬塊錢買一塊墓地?」他攪拌咖啡的手停下來,不可置信地看著我:「你母親不是去世兩年了?」
「不是我媽咪住。」我看著放在我面前的那杯牛奶,眉頭微皺。小聲地抗議:「我能不能換咖啡?什麼人嘛。自己喝咖啡,讓我喝牛奶,最討厭牛奶,甜膩膩的。」
「牛奶含有高蛋白,你看你瘦成什麼鬼樣。本來就沒發育好,你還有胸嗎?都快飛機場了。」他說得輕描淡寫。
「成理,你不但是偷窺狂,你還是S情狂。」我把領口收了收,然後瞪著他。
「那也總比開口閉口就騙人,強多了。」他喝一口咖啡,繼續諷刺我:「也不怪你,你一90後非主流小姑娘,還在長身體長智力中……」
「謝謝80後大叔誇獎。」我齜牙咧嘴地看著他,同時再一次確認了我心裡的揣摩,我親愛的父王果不其然對外宣佈了我的存在,並且用了三個月前才回國這樣地說辭。
就在我暗自揣摩的時候,成理突然把頭伸過來,全神貫注地凝視著我的臉,那眼神完全像在研究一棵白菜有沒有被蟲駐過一樣專注。我被他這突如其來的靠近,怔得一動不敢動。他老兄靠得也太近了吧,額前的髮絲都輕掃在姑娘我的鼻頭上了。我甚至都能聞到他身上BOSS洋柑橘的味道。
「抽煙。酗酒。紋身。露宿街頭。借高利貸。騙人。」他一邊研究一邊細數著我的罪孽:「陳康緹,你年齡不大,膽子不小。」
我聽著他數落我,卻仍然因為這近距離的靠近而不敢輕舉妄動,只覺得心臟撲通撲通要從嘴巴裡跳出來,只能訕訕地笑著。他見我不語,坐回到座位上:「你不挺能巧言善變的嗎?
「罪名屬實,無需狡辯。」我學著魯迪聳聳肩膀。
「承認的倒挺乾脆,那麼從一開始就耍我,故意邀我去參加PARTY的事也一併都承認了吧。我會從輕發落的。」他斜靠在椅子上,右手輕敲著桌面,安靜的表情下,顯然在算計著什麼。
「我對我的犯罪事實供認不諱,但是我要申訴。」我反駁。
「允許申訴。」他一副看我能玩什麼花樣的神情。
「任何人都有記仇心理,何況一個剛歸國的華人少女。鑒於我個人有仇必報的作風問題,我玩你兩次實在只是做了應該做的。」
「只有兩次麼?這完全就是個連環案件。申訴無效。」
「那好吧,你說怎麼辦。」怎麼樣,他也是我半個救命恩人。雖然多管閒事讓人生厭,但那些高利貸如果不是他幫忙,光靠我省吃儉用存生活費還債,是完全不可能的事。
他像是早就料到我會這樣,不緊不慢地從電腦包裡取出一份文件遞給我:「在上面簽字就行了。你爸爸已經簽好了。」
我接過來,眼珠子差點都掉出來:「在校監護人?這是個什麼玩意兒。」這不明白著就是一份賣身契麼,當我真年幼腦殘好拐賣啊!當我剛從英國回來,中國法律意識淡薄啊。我遞回去:「不好意思,我仍然是英國公民。況且我是十九歲,不是九歲,在法律上我已經是完全行為人了。」
「我知道,國籍轉入需要一段時間,但你爸爸是你法律監護人,這一點毋庸置疑,而現在他委託我,在校照管你的一切行為。」他在說最後一句話的時候,刻意加重了「一切」。
「我如果不簽呢?」
「那我把你高利貸的借條拿給你爸看。」他邊說著,邊從包裡掏出一張收據。
「成理,你夠狠。」我抓過剛剛推回去的文件,搶過他手裡的筆,胡亂地寫上英文名字。
我不知道我父親的真實意願是什麼,但這麼一出ど蛾子事故,完全不在我的意料之內。我可以不在乎我在成理心目中什麼形象,但是我不能讓任何人破壞了我在景家人心目中的形象。我說過,就算我的人生再怎樣的破敗不堪,我怎樣憤恨這個世界待我不公,對未來多麼的不報期許,我仍然感激上帝在關了我所有通往外界的門之後,留給我一扇窗戶。
成理滿意地將文件和那個高利貸的票據一起收起來。我看著他滿臉驕傲感,心裡不禁氣餒,這下好了,他要是不玩死我,我就直接改姓景。他拉上電腦包,看著一臉挫敗感的我:「現在,把牛奶喝了。」眼神裡毫無商量餘地。
「成理,我能不能問你個小問題。」我雙手握著杯子。
「說。私生活就不要問了,我有權保持沉默,而你無權干涉。」
「……」私生活混亂,當然沒什麼好問的。「你不是很煩我?恨不得我早死你早超生?」我豁出去了。
「這話你說的還真對,事實上,我到現在仍然很煩你。」他毫無避諱地說。
「……」這個人還真是不懂得照顧女生的虛榮心。不過他要是說他不討厭我,那我一定會認為他是個偽君子。
「實話告訴你也無妨,本來這份苦力是景延的差事。但是由於你親愛的哥哥生意太忙,無暇顧及你,所以他委託我。」他直接將我歸為「苦力活」。
「你從中可以得到多少好處?」
「呦,陳康緹,這件事你倒不蠢。」他又傾身過來打量我:「他把他自己新店一半的股權給我了。」
「你們……」太可惡了。太沒天理了。太沒人性了。除去成理因為我獲得了多少好處不談,單單他們兩個這樣不計代價的行為,讓人不認為我是個燙手的山芋都難。
「這下,你也明白我的為難了吧。」他一臉無奈,「現在,帶我去看看你十萬塊錢買回來的墓地。我們來看看它是否有用。」
「當然有用。」我搶答。
「什麼用?你未卜先知,知道你活不久了,先給自己準備了後事?」他輕佻著眉毛的模樣,讓人恨得牙癢癢。
「看就看,我這就帶你去我的豪宅做客。」我不理他,逕直往咖啡廳門外走。心裡默念:豆蔻啊,如果你在天有靈,冒出來嚇死他好了。他早死,我早超生。
別說我太狠,誰叫我的心是個集體宿舍呢,裡面住著奼女,妖精,書蟲,潑婦,淑女,大媽,LOLI,熟女,天使,惡魔,土鱉……他們輪流當著宿舍管理員。
阿彌陀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