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06年,我十八歲,是最好的年齡,可以為愛癡狂,奮不顧身。
兩年的時間,那麼近又那麼遠,那些回憶,如悠悠浮雲,被突如其來的風,吹聚了又散,散了又聚。
我從小被奶奶帶大,對她有割捨不斷的感情,可是我高三的時候,她肺癌去世了,讓我的情緒一度很不穩定。彼時,我就讀的那個高中,升學率是全省數一數二的,高考備戰也是苛刻到變態的,甚至比戰爭都殘酷,每天都被昏天暗地的卷子習題緊裹得快要窒息。
在這樣的雙重壓力下,我感到力不從心,又開始用網游放縱麻痺自己,也就是在這個時候,我愛上了郭純正。
和他相識是在幾個月前,那個時候,很多人都在網絡中泡妞,只有他沒有。他級別那麼高裝備那麼好,卻低調得讓人匪夷所思,神龍見首不見尾,像一個神話。
像很多人一樣,我理所當然地喜歡上了他,成天跟在他身邊跑,有點厚顏無恥地說:「當我師傅好嘛好嘛,帶我練級吧練級吧,帥哥,大帥哥,超級大帥哥,宇宙無敵超級大帥哥……」
我的級別比他低了一大截,而且相互之間又不認識,但是我知道,若是我臉皮不厚點,連和他說話的機會都沒有。喜出望外的是,他倒也不嫌我煩,也將就了我,慢慢的關係也就親近了起來。
其實,如果一切僅止於此,只是網戀的話也就不足為奇了,可是我沒有想到後來的事改變了我的一生。
與此同時,推波助瀾的是,我本要請假去給奶奶送殯,可是班主任卻不同意,苦口婆心地勸我說:「還是學業要緊,生離死別多正常,不要耽誤了緊要任務。」
班主任的話激怒了我,讓敏感脆弱的我更加衝動,我開始憎恨一切,幾乎是一念之間,我想逃避,卻害怕去一個完全陌生的城市,因為有親戚在的地方萬一困難了還有人援助一下嘛。可是除了有表姐在的深圳,再沒有第二個稍微熟悉點的地方了,而我又不能讓表姐知道我去了深圳。
無巧不成書,恰好郭純正在深圳,於是我對郭純正說:「我來找你。」
郭純正打過來一行字:不要把遊戲當現實,乖,收心學習考個好大學。我現在只是個打工仔,一無所有,你過來了我也幫不到你的忙。
我暗自笑,打工仔?打工仔有錢花幾萬十幾萬砸進遊戲裡去麼,還一副那麼低調的樣子。
我不聽他的勸說,執意要去他那裡。我不會坐火車,於是就乘長途客車去,揣著攢了幾年的壓歲錢。我的身上除了一張銀行卡,身無長物,連手機都沒有,甚至都不知道該去哪裡找他,但是我離開得義無反顧。
臨走前,我反反覆覆地看郭純正的照片,直到記得牢牢的。晚上,車外燈光明滅,夜越發的寂寥,這是我頭一次出行,而且還是去那麼遠的地方。夜色濃得鬼魅,我對未來突然有了一種恐懼感,不禁臥躺在窄窄的床鋪上悄悄啜泣。
特利進出口貿易公司,我反覆念著這個名字,我知道郭純正在這裡工作。我滿心以為,只要找到了這個地方,再找郭純正就沒有多大問題了。
車子顛顛簸簸行了十六個小時,終於抵達了深圳,它年輕卻又漠然,有鄉愁也有情仇,人山人海卻又寂寞難耐。
大清早,晨曦煦暖,我卻一臉茫然和疲憊。十八歲的我,沒出過那個小縣城,懂得不多,連一意孤行都顯得很魯莽。我那個時候甚至都不會在網上搜索一下這個公司的資料,只聽郭純正說在羅湖的寶安北路。
我下了長途汽車,在電話亭撥郭純正的電話,卻只得來「您撥打的用戶已關機」的提示,於是我直接打出租,給司機念公司名字。
通常一棟寫字樓都有好多公司,單門獨戶那都是前多少強的大公司,想找一個小小的清關公司實屬困難。好在司機是本地人,把我帶到了一棟看起來比較靠譜的大樓,沒費多少時間。倒是計價表上顯示的數字成了我的心頭肉,兜轉沒多久,就耗掉了我兩個月的早餐費。